波心荡
小学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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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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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逃亡
这感觉如何
这感觉如何
独自一人感觉如何
没有家的方向感觉如何
像一个无名氏
像一块滚石
――Bob Dylan《像一块滚石》
我有个很好的名字，叫做铃木灿，我记得小时侯我妈妈轻轻刮着我的鼻子叫我的名字，“铃木灿铃木灿，多好听的名字啊”，她说。我躲在野外荒草地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妈妈。我想我的妈妈了，可是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任何人，我是个流氓，我在逃亡的路上，我找不到任何人。
铃木灿杀了人，铃木灿正在逃亡之中。我想我多年的兄弟怀念铃木灿的时候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多年的兄弟叫做路佬。我们，我是说我和路佬，我们在一个天桥底下当乞丐多年，多少年了呢我掐着手指头算啊算，八年了，是的――八年了。
八年前我和路佬刚刚认识，他说我是个英俊的乞丐。我傻笑。他又说，可惜了，傻得严重。我又呵呵傻笑两声。傻笑中我听见路佬跟我说，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路佬，不用乱晃了，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们一起讨饭，一起。
这样我就和路佬窝在那天桥底下守着一个破钵，接受着那些穿梭往来的善良的或故作仁慈的人们的施舍。
我们近乎虔诚地看着自人们手上扔落下来的硬币或者小钞，然后相视而笑。
有一天我透过这些硬币小钞发现一个嘬着冰棒的中学生小女孩缓缓走过――这个女孩穿一身校服，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一手揽着两本书，一张稚气的脸上浮现着阳光灿烂的微笑，明丽的双眸里透着无邪的光彩。
我蜷缩在天桥里面的阴影里，看着女孩踩着一路明媚的阳光走远――
直到听见路佬叫我。路佬的声音很大，以致一个刚好路过的男子狐疑地看着我们，然后随手丢下一个硬币，疾疾开。这时路佬从地上捡起那一枚硬币，往身上揩了揩，收进袋子里，吃吃地笑着问我，你看刚才过去那女孩了？
我咧着嘴笑。路佬说，不笑。我收起了那笑。路佬拍我的肩膀说，你看，你铃木灿，我路佬，我们都是什么人哪？――乞丐，我们没资格，没资格想那女人――没资格想那女人哪，路佬念叨着这句话躲进里面的阴暗处躺下了。
我抱着双脚，头就那样搁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看各种各样的鞋从我的眼下飞掠而过。
路佬的话像一只马蜂用他的毒刺蜇了我一下一样的生痛，然而我还是想那个刚刚走过的女孩。在各类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噔噔”声里我盼望着女孩的再次路过。
那个女孩每天都会经过这一天桥，因为她是附近一所中学的一名高中学生，每天走过天桥去上学，放学后走过天桥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尽管，我和路佬不变地过着街边乞讨的生活，但是我关注的女孩在某一天突然就不再出现了。路佬说，这是因为，那女的毕业了，毕业就不再需要每天到那学校去了，不用去那学校就不再需要每天来回经过这里了，懂啵？我很用力地抱着路佬的肩膀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个早已烙印在我脑子里的女孩，她到底哪里去了啊？
我一直戒不掉双手抱脚将头倾斜地搁在膝盖上的那个姿势。在那个女孩消失的很长岁月里我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进行我冗长的思念的。甚至在后来我再度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双手抱脚头搁在膝盖之上。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夜深的晚上。一个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女人扭着步子走过。她的浓妆下有我熟悉的轮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我目光上了锁似的定在她的身上，她从我的面前扭捏作态般走过，忽然回过头来低低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甩着头发浪笑着走了。
我手舞足蹈地跟路老说呵，路佬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摇头，说道，灿啊你是说那女人哪，变样了――变了样了啊。
第二个晚上我又看见这个曾经多么纯真而今娇娆百态的女人路过天桥。只是旁边多了一个男人。腆着大肚腩的男人。我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男人说，丝丝，你今晚要让我满意了，你喜欢的钻戒，我说什么也要送给你。说着拍拍女人的粉脸。然后这个女人浪笑着投入了男人的怀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突然猛烈一阵抽痛――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要我叫一个不是我爸爸的人爸爸，可是那个男人总是喝醉了酒就打我妈妈，我的妈妈一定被打得很痛，因为她总是抱着我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一阵猛烈抽痛――痛得我喊叫了起来。可那男人和女人从远处转过身来看着我大笑。他们看着我大笑。我拿起摆在面前的破钵，疯了一般窜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我高高抡起破钵狠狠砸在那男人的头上。血井喷似的，那男人倒了下去。那女人吓得失魂，尖叫着跑去。我赶上，拦住她。
“干什么你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我……”
……
灿，灿啊，你杀了人了，你杀死他了――路佬急促地说。而我还望着那个女人跑掉的方向。路佬跑过来，他说，赶快逃命去吧。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逃亡。
我沿着一条不知出路的公路垂头奔走。赤脚踩在路面上，我感到了一阵阵的灼热。因为我的鞋在前面一段路上跑丢了，因为有几个小孩瞧见我，他们说我是疯子，他们从地上拣起石头来扔我。我赶紧跑啊，可是他们却追上来了，我于是拼命跑拼命跑，然后鞋就丢了，无法寻找。
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我和路佬一起行乞八年之久的天桥，离开了那个天桥所在城市，我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前无去处，后无归途。
铃木灿逃亡了三个月了。我总是计算着日子，比如，第一天，我会想着，铃木灿开始了第一天的逃亡，然后一天一天的过去，而现在，三个月了。
在第四个月开始的第一天，我在垃圾箱里觅食，翻出了一张报纸，我看见上面有我兄弟路佬的样子。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毒辣的阳光直照下来，穿过我。我头顶不断流出的汗水滚滚而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路佬。我向着一片模糊的远方大声呼喊。只有回音。
路佬。我在一个夜里回到了那处天桥，然而路佬已经不在了，我大声呼唤，没有回音，只有各种喧嚣杂音。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夹同悲伤将我牢牢捆绑重重包围。在黑暗里我挥着拳头擦去不断流出的眼泪，发现无处可逃。
这感觉如何
这感觉如何
独自一人感觉如何
没有家的方向感觉如何
像一个无名氏
像一块滚石
――Bob Dylan《像一块滚石》
我有个很好的名字，叫做铃木灿，我记得小时侯我妈妈轻轻刮着我的鼻子叫我的名字，“铃木灿铃木灿，多好听的名字啊”，她说。我躲在野外荒草地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妈妈。我想我的妈妈了，可是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任何人，我是个流氓，我在逃亡的路上，我找不到任何人。
铃木灿杀了人，铃木灿正在逃亡之中。我想我多年的兄弟怀念铃木灿的时候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多年的兄弟叫做路佬。我们，我是说我和路佬，我们在一个天桥底下当乞丐多年，多少年了呢我掐着手指头算啊算，八年了，是的――八年了。
八年前我和路佬刚刚认识，他说我是个英俊的乞丐。我傻笑。他又说，可惜了，傻得严重。我又呵呵傻笑两声。傻笑中我听见路佬跟我说，好吧，以后你就跟着我路佬，不用乱晃了，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们一起讨饭，一起。
这样我就和路佬窝在那天桥底下守着一个破钵，接受着那些穿梭往来的善良的或故作仁慈的人们的施舍。
我们近乎虔诚地看着自人们手上扔落下来的硬币或者小钞，然后相视而笑。
有一天我透过这些硬币小钞发现一个嘬着冰棒的中学生小女孩缓缓走过――这个女孩穿一身校服，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一手揽着两本书，一张稚气的脸上浮现着阳光灿烂的微笑，明丽的双眸里透着无邪的光彩。
我蜷缩在天桥里面的阴影里，看着女孩踩着一路明媚的阳光走远――
直到听见路佬叫我。路佬的声音很大，以致一个刚好路过的男子狐疑地看着我们，然后随手丢下一个硬币，疾疾开。这时路佬从地上捡起那一枚硬币，往身上揩了揩，收进袋子里，吃吃地笑着问我，你看刚才过去那女孩了？
我咧着嘴笑。路佬说，不笑。我收起了那笑。路佬拍我的肩膀说，你看，你铃木灿，我路佬，我们都是什么人哪？――乞丐，我们没资格，没资格想那女人――没资格想那女人哪，路佬念叨着这句话躲进里面的阴暗处躺下了。
我抱着双脚，头就那样搁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看各种各样的鞋从我的眼下飞掠而过。
路佬的话像一只马蜂用他的毒刺蜇了我一下一样的生痛，然而我还是想那个刚刚走过的女孩。在各类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噔噔”声里我盼望着女孩的再次路过。
那个女孩每天都会经过这一天桥，因为她是附近一所中学的一名高中学生，每天走过天桥去上学，放学后走过天桥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尽管，我和路佬不变地过着街边乞讨的生活，但是我关注的女孩在某一天突然就不再出现了。路佬说，这是因为，那女的毕业了，毕业就不再需要每天到那学校去了，不用去那学校就不再需要每天来回经过这里了，懂啵？我很用力地抱着路佬的肩膀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个早已烙印在我脑子里的女孩，她到底哪里去了啊？
我一直戒不掉双手抱脚将头倾斜地搁在膝盖上的那个姿势。在那个女孩消失的很长岁月里我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进行我冗长的思念的。甚至在后来我再度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双手抱脚头搁在膝盖之上。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夜深的晚上。一个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女人扭着步子走过。她的浓妆下有我熟悉的轮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我目光上了锁似的定在她的身上，她从我的面前扭捏作态般走过，忽然回过头来低低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甩着头发浪笑着走了。
我手舞足蹈地跟路老说呵，路佬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摇头，说道，灿啊你是说那女人哪，变样了――变了样了啊。
第二个晚上我又看见这个曾经多么纯真而今娇娆百态的女人路过天桥。只是旁边多了一个男人。腆着大肚腩的男人。我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男人说，丝丝，你今晚要让我满意了，你喜欢的钻戒，我说什么也要送给你。说着拍拍女人的粉脸。然后这个女人浪笑着投入了男人的怀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突然猛烈一阵抽痛――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要我叫一个不是我爸爸的人爸爸，可是那个男人总是喝醉了酒就打我妈妈，我的妈妈一定被打得很痛，因为她总是抱着我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一阵猛烈抽痛――痛得我喊叫了起来。可那男人和女人从远处转过身来看着我大笑。他们看着我大笑。我拿起摆在面前的破钵，疯了一般窜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我高高抡起破钵狠狠砸在那男人的头上。血井喷似的，那男人倒了下去。那女人吓得失魂，尖叫着跑去。我赶上，拦住她。
“干什么你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我……”
……
灿，灿啊，你杀了人了，你杀死他了――路佬急促地说。而我还望着那个女人跑掉的方向。路佬跑过来，他说，赶快逃命去吧。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逃亡。
我沿着一条不知出路的公路垂头奔走。赤脚踩在路面上，我感到了一阵阵的灼热。因为我的鞋在前面一段路上跑丢了，因为有几个小孩瞧见我，他们说我是疯子，他们从地上拣起石头来扔我。我赶紧跑啊，可是他们却追上来了，我于是拼命跑拼命跑，然后鞋就丢了，无法寻找。
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我和路佬一起行乞八年之久的天桥，离开了那个天桥所在城市，我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前无去处，后无归途。
铃木灿逃亡了三个月了。我总是计算着日子，比如，第一天，我会想着，铃木灿开始了第一天的逃亡，然后一天一天的过去，而现在，三个月了。
在第四个月开始的第一天，我在垃圾箱里觅食，翻出了一张报纸，我看见上面有我兄弟路佬的样子。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毒辣的阳光直照下来，穿过我。我头顶不断流出的汗水滚滚而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路佬。我向着一片模糊的远方大声呼喊。只有回音。
路佬。我在一个夜里回到了那处天桥，然而路佬已经不在了，我大声呼唤，没有回音，只有各种喧嚣杂音。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夹同悲伤将我牢牢捆绑重重包围。在黑暗里我挥着拳头擦去不断流出的眼泪，发现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