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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长河传说》 (2人在浏览)

二三 叹今生谁舍谁收

章节简介:
  二三叹今生谁舍谁收 风起的时候,张飞狐就站在院子中,看着片片的叶子粉蝶一般从树上翩然而下,张开双手,好像是要把落叶接住,但当落叶从手边飘擦而过的时候,他的手却仍然一动不动,任凭风儿将它们…


  二三叹今生谁舍谁收
  
  风起的时候,张飞狐就站在院子中,看着片片的叶子粉蝶一般从树上翩然而下,张开双手,好像是要把落叶接住,但当落叶从手边飘擦而过的时候,他的手却仍然一动不动,任凭风儿将它们卷得乱翻狂舞……
  张飞狐定定地站着,既没有去接等落叶,却也没有去把落在他头肩上的叶子拂掉,而他的心似乎也有如这风中落叶一般,四处飘零,不知落处――既没接收也没依附!
  他是刚从花园里回来的!他当然是去找张娇月的。
  他在那里见到了她,但她给他的感觉,却像离别了千年万载一般。那是因为她的变化!
  一直以来都是活泼好动的她,现在竟会一个人怔怔地坐着呆呆地出神;更甚的是,她那美丽犹如刚被琢磨出来的明珠般光彩照人的眼睛,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两颗只微透着凄白的光泽的鱼眼晴!
  张飞狐只默默地看了张娇月好一会就黯然而回了。
  他不忍心看到他可爱的月妹妹现在这么一副模样,而这又是他一手造成的!虽然他也已想到要为此而有所做作,但在现时,他既还没想到一个妥当的办法,更没有充裕的时间!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
  然而,当他回到了这里,再也见不到他的月妹妹了,他的心里却反而更沉郁了!
  他也只能放任自己的心绪,任由它随风飘零!但放任的心绪,却依然是不得轻松的,因为它有着那么多的牵缠萦绕,有着那么沉重的负累!
  但现在他的心却已从张娇月的身上收了回来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却是司徒一抓。
  司徒一抓远远的便已见到张飞狐了,虽然他不知道张飞狐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还是看得出张飞狐是有着不轻松的心事的。但他却已顾不得这许多了,无论张飞狐有着什么事情,他都必须过来将他的事说出来的!
  司徒一抓见得张飞狐已转过头来也见到了他,便勉强笑道:“三爷好雅兴啊。古人喜欢赏花,看到落花就大发伤悲,三爷对这落叶却又是怎样的心绪呢?”
  “司徒总捕见笑了。”张飞狐收拾一下心情勉强笑了笑,道:“司徒总捕可是又有什么发现了?”
  “没有。”司徒一抓摇了摇头道:“三爷的事进展如何?”
  “总捕为何有此一问呢?”张飞狐看着司徒一抓慢慢地道:“其实总捕也是应该一清二楚的。我们虽然攻了进去,但里面却已是空空如也的了,甚至连衣服也没丢下一件的。看得出,他们的撤退是有计划的,而且早就计划好了。从中也可看出,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的据点的,而且,这回要发现他们的据点就更不容易了,他们隐藏得越隐蔽,对敝舍而言,危险就越大了。我们如果不能……那……”
  司徒一抓听得张飞狐大倒苦水,已知要张飞狐即时就助他杀上狼岭擒拿李日他们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他的心里急得就像看着老婆上吊而自己却束手无措般,但又不能对张飞狐的话表示异议,他也明白,现在是他在求助,因此是绝不能开罪了张飞狐的。
  司徒一抓想了想,道:“那三爷的意思是……”
  张飞狐将头稍稍扭了过去,目光不再触及司徒一抓,这才道:“总捕可否给在下五天时间?在下只要五天,无论能否将漏网的天华帮兔崽子杀尽擒获,在下都必将全力助总捕上狼岭!”
  “好。”司徒一抓略作思索便爽声应道:“我想捕捉飞鹰大盗也不争于一时,我也得好好作个妥当打算,也需一些时间准备……那五天之后,就有劳三爷了……”司徒一抓看着张飞狐点了点头,但也在慢慢地转身往大厅里去,当下也便转身别去了。还未出到张府大门,却见得一个张府打手领着一个大和尚往里走。
  这个大和尚司徒一抓不认识,但张飞狐却认识。
  张飞狐没有走进大厅,而是停在大厅的门口。他是转过头来看司徒一抓的,正当司徒一抓即将消失的时候,他便看到了一个大和尚。
  这大和尚竟是印缘。
  自那晚在春苑院被石猛李日吓了一回后,印缘就再也不敢露面了,只求孔滑为他找个地方藏起来。而这回张飞豹被神秘蒙面人伤了,才又想起了他来,于是便派人去将他找来。而印缘也已听得李日他们就是司徒一抓奉旨追捕的飞鹰大盗,而已被司徒一抓赶进了狼岭中藏起来了,这才放胆出来。
  张飞狐看着印缘,忽然心头一动,但迎上去,远远的便大声朝印缘笑道:“大师,久违了,别来无恙吧?”
  印缘见是张飞狐,便忙停步作礼道:“原来是三爷,有劳三爷挂念了。”
  “大师,您这上哪去呢?”张飞狐走了近前,伸手亲热地拍打着印缘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印缘顿受宠若惊,忙道:“是二爷找我来的,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事。”
  “哦……”张飞狐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二爷有事找大师,那大师就先到二爷处去罢,回头我们再好好聊聊。”
  “是。”印缘又朝张飞狐作了个礼,便紧随那打手往里进。
  张飞狐看着印缘渐去渐远,直至再也看不到了,嘴角忽然歪歪的向上撇了起来,流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再想了想,便举手招来了一个打手,吩咐他道:“你到二爷门口处伏着,如果见到那大和尚从里面出来,急急来报我,一定得赶在他的前面报告!”
  “是。”那打手应声而去。
  
  现在,印缘已经站在张飞豹的跟前了。
  张飞豹是坐在尤水灵的屋子里的,尤水灵自然就陪伴在他的身边。
  尤水灵正在给张飞豹倒酒,听得有人进来,不由侧头瞄了一下。而印缘正要朝张飞豹作礼问好,竟就正撞着尤水灵那电一般的目光,不由身心一颤。虽然尤水灵在一瞥之后就已低下头去不再理睬他了,可他的五魂六魄却已早被牛头马面勾走了,竟就只怔怔地木在一旁,似乎把自己也给忘了,一双眼睛只圆睁睁地瞅着尤水灵,犹如凝结了的水银滴儿,滞滞的、凝凝的。
  张飞豹早就看在眼里了,刹时怒气直冲脑门,一拍桌子便大骂道:“你娘的,看什么看,死秃驴!叫你打架又没点鸟本事。长着一双狗眼就狗一样,只会看到狗粪似的地看女人!”
  印缘这才清醒过来,忙作礼道:“二爷……不知二爷叫我有什么吩咐……”
  “哼,你这臭秃驴!你娘的,你还记得我叫你来是有吩咐的?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饿狗一样盯着我的婆娘看的?”
  “二爷……我……”印缘吱唔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哼,要不是我有事急等着要你这臭秃驴去干,看我不就将你的狗眼挖出来喂狗不可!”张飞豹站了起来,将颤颤恐恐地站着的印缘大力往门外推搪了一下,道:“要不是那死孔滑出的什么馊主意,我也才懒得收留你呢,早让李日那狗杂种一剑将你送去见你那个大光头的佛祖了!”
  印缘不敢作声,只好干呆着。
  尤水灵见得印缘那副傻样,不由抿嘴一笑,却将张飞豹轻拉着复坐了下来,娇笑道:“哟,原来二爷是这么疼爱我的呢,我真是好高兴好开心咧……只是,二爷可别气坏了身子……”尤水灵说着便用手轻轻地为张飞豹按摩捶捏着。
  张飞豹终于气消了些,但仍恶恨恨地道:“印缘!”
  “二爷……”印缘忙点头应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上一回李日那臭小子坏了我的好事,前几天又勾走了我的一个臭婆娘,现在他倒是逃进了狼岭去了。我才想将他的未婚妻李小丽弄来,却不知又被哪个狗日养的救了去。不过,不管是他娘的谁救了,反正他娘的都是出不了这清河城的!你现在就给我去将那李小丽找回来……要是二天内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你就别想活到第三天!不过你臭秃驴的可别打主算儿想溜,我可是在四个城门都伏有人马的!”
  “这……”印缘看着张飞豹,虽然一脸难色,可又不敢说什么。
  “这什么这?他娘的,还不快给本二爷找去!”张飞豹白了印缘一眼。
  “是。”印缘只好低声应了一下,便慢慢往外出,但才到门口,便又稍为迟疑了一下,竟又微微扭头瞥了尤水灵一眼。
  但尤水灵并没有理睬他,只娇嗲嗲的吊勾着张飞豹的肩膀道:“哎呀,二爷又要讨新欢了,却忍心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守在这空洞洞的屋子里,二爷好狠的心啊……”
  印缘心里一阵颤紧,只幽幽地掉过头来往外去,但才刚出得张飞豹的小院不远,便已见得张飞狐正迎着他过来。
  张飞狐微笑着,笑得那么慈和、那么可亲,仿佛看到又灵又乖的孙子般的老爷爷,并远远的便冲印缘问道:“大师,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再见了,可真是有缘啊。”
  印缘也想朝张飞狐笑,可是脸皮才咧动,但已经僵化了,只好道:“三爷……”
  张飞狐似乎看出印缘的心事,便关切地问道:“大师,有什么事么?怎么一脸的忧愁?来,我们去喝几口,将一切忧愁都用酒将它浸死灌没。”
  “唉。”印缘低叹了一下,道:“多谢三爷了,只是我却……我可不敢耽误了二爷的事,要不我可就……就……唉……”印缘边摇头边叹着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和惊悸。
  “哦?怎么了?敝兄有什么事要托大师效劳吗?”
  “嗯。”于是印缘便将张飞豹的话简单向张飞狐说了,道:“二爷的吩咐我可不敢不从,可我却又不知那李小丽到底在什么地方藏着,要找到她,可……”
  “二哥也真是……”张飞狐摇了摇头,好一会才道:“虽然清河城只是个穷乡僻县,可也不是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要找出一个人来,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只大师一人……大师,却不知在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
  印缘一听,顿时兴奋得像拾到了骨头的流浪狗一样,但却又像哈巴狗一般朝张飞狐献着笑道:“多……多谢……多谢三爷,多谢三爷……”
  “来,来。”张飞狐拉起印缘的手道:“不过,这事是急不来的,我们先喝上几杯再说。我们已有很久没有见面了,更自春苑院一别,就没有畅饮长谈过了。难得今天这个天赐的机会,来。”
  张飞狐拉着印缘就走,见得他虽然没有拒绝,但也并不开怀,似乎仍在惦记着找人一事,于是便又笑道:“在下现在就派人到处去查找,只要一有李小丽的消息,马上就回来告知大师。”张飞狐说着便转头四下看了看,便招手叫过不远处一个打手,当下便吩咐他去找上几十人四处去查找打探李小丽的下落。
  印缘这回才安了心,也就顺随着张飞狐的引导到了一间小厅。张飞狐于是便让人送上酒菜,便与印缘畅饮起来。
  张飞狐拿过酒壶为印缘斟满了酒,便笑道:“自春苑院一别之后,在下就日日夜夜思想着能再与大师相聚畅谈,但后来却一直为私事绊身,而后又听得大师已与敝兄交好,却竟一直不再得见,实为人生一大憾事,却不料今日终于能在这里达成了在下这个心愿……来,让在下为大师敬一杯……”
  “来,干!”印缘也举起酒杯,与张飞狐交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张飞狐看着印缘,笑道:“大师可真是海量啊!只是在下却是个饮不得的人,见酒就红脸,不用一杯便会被放倒了。但大师可不要因此而拘谨啊……来……”张飞狐说着只将嘴靠在杯沿,轻轻地沾了一沾。然后又操起酒壶又满满地为印缘倒上一杯,接着又拼命地劝印缘一饮而尽。
  不用几杯,印缘的脸便红得有如火炉里的铁片一般,于是便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拭了拭,见得张飞狐又在为他倒酒,便忙道:“这酒可真是性烈,再喝下去,只怕就起不来了,要误事了。”
  “不要紧的。”张飞狐笑着,笑得很开心,但很快就又给印缘的酒杯满上了。
  又几杯下来,印缘终于吐着舌头朝张飞狐晃着南瓜般笨大而光秃的脑袋道:“不,不……不行了……”但他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一头重重的栽倒在桌上了,将台桌擂得一片轰隆。
  “大师……大师……”张飞狐轻拍着印缘的肩头小声叫着,见得他始终是不再动弹了,才站了起来,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看了看印缘,便叫过在门外伺候的二个打手,吩咐他们道:“把大师抬进房里去,好好让他睡着。再多找几个人看着。没有我的话,就是他醒来了,也不得让他走出去。尽管将好酒好菜送进去,只是却别再给别人知道,特别是二爷,要不我就饶不了你们!”
  “明白。”二个打手便过来将印缘抬了起来就往外去。
  张飞狐看着睡得死猪一般的印缘,除了发出大一声小一声的酒嗝和嘟噜声外,便已经完全人事不省了,于是他的嘴儿便又一点一点慢慢地微微笑开了。
  那是吞下了乌鸦那块香喷喷的肉块后的狐狸的笑容!更是在回味着那块肉的滋味的同时已经想到了怎样就可将乌鸦也骗进嘴里的狐狸的笑容!
  “三爷,三爷……”一个打手气喘喘地直奔了过来,远远见得张飞狐便高声叫唤了起来。
  张飞狐收起了笑容,问道:“什么回事这么匆急?”
  “神算先生……神算先生……”
  张飞狐不用等他说完就已经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于是急道:“赶快备马!”
  
  城西宗祠。
  这里自然已经不再称为宗祠的了。因为这里经过那天的爆炸之后,已经片瓦无存了,残剩下来的就只有一段段断壁残垣了。
  但现在这里却非常的繁忙喧闹。大批的张府打手和从各处雇佣过来的长短工正在忙碌着将一筐筐的尘土和碎砖石搬到其他地方,渐渐的便将这里清理出一大块空地来了。
  负责这里施工的就是神算子。
  现在他已急急从里面走出来。因为他已经得报说是三爷来了。
  “三爷,三爷……”神算子见得张飞狐正驱马而来,也顾不得其他,匆忙而又兴奋地迎了上去,拉住了张飞狐的马,直冲张飞狐赞道:“果然正如三爷所料,三爷神机妙算,三爷真乃神人啊!”
  张飞狐朝神算子笑道:“这可是先生的功劳啊,有劳先生了。”张飞狐边说边下了马,道:“秘道在哪里?先生请带路。”
  “是。三爷请随老朽来……三爷小心,这里可不好走。”神算子说着便领着张飞狐及他的几个随身护卫往里走。
  张飞狐道:“先生,你们是怎么发现秘道的?”
  神算子捋着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颔首道:“老朽也认同三爷的看法,认为天华帮的兔崽子不是从什么门里出去的,而是从地道里逃的。因为当日这里都被我们的人团团围住,但他们走了我们却完全没有发觉,他们又不可能也将自己炸死在这里的。但是,这地方说小也不小的,要找出一个小小的地道口,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错。”张飞狐点头赞许,道:“我就知道先生办事细心周到,所以才让先生负责这里的挖掘寻找。”
  “老朽也正因深得三爷知遇而未得为报,现得此机会,又怎敢不细心行事?所以老朽就寻思,如果老朽是天华帮的,那会将逃命的地道口安置在什么地方呢?所以,老朽就认为,这地道口当然应是安置在比较秘密但又较靠近住所的地方,因为这样逃命才最方便。所以,老朽在开始清理前,就细细看过这院子的布局,发现这中间竟是一个小花园,虽然爆炸后已面目全非,被泥土所掩盖,但一些假山树木还是可以分辨的。而在这小花园的旁边就是一些住房,虽然都被炸处一塌糊涂,但从那些砖石以及窗木看,要比别处的都好,那就一定是他们的住房了。所以,老朽就猜想,逃命用的地道口就一定在这附近。所以就让他们全力在这一带挖掘,果然就……”
  张飞狐听得,顿时握住神算子的手喜而大笑道:“先生真不愧为‘铁口神算’之称啊。在下能得先生之助,更甚于刘备之得卧龙啊。”
  听得张飞狐的赞赏,神算子虽然连连说着:“哪里哪里……”,但眉宇间却早飞起了十分颜色。
  足够三二人同时进入的地道口就在清理平整的那块空地中间。已经有人下到里面去了,并将泥土不断地吊送上来由上面的人来回运挑出去。
  张飞狐探头朝地道下看了看,里面足有四五人深,便又回过头朝神算子道:“先生可让人找来绳索和火把,在下要下去看看。”
  “三爷亲自下去么?”
  “嗯。”
  “可……只怕……”
  “没事的。天华帮的兔崽子逃命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布下什么暗箭陷阱的?”
  “但是……这里刚经过爆炸,泥土还是松散的,下去恐怕会……那……”
  “多谢先生关心,不过,一点小泥土,还不能将在下怎样的。”
  神算子见得张飞狐坚持要下去,只好便让人找来绳索及火把。便用绳索将张飞狐捆稳然后慢慢往下放。
  张飞狐下得了来,果然见得在这井壁上还有一个侧道,往里看,却只见得黑糊糊的,于是便问在下面清理的那些工人道:“这里面有人进去过吗?”
  那些工人忙道:“回三爷,小的们没有得到许可,都不敢随便进去,而且里面鬼门关似的,又没有火,谁那么大胆敢进去呢?”
  “哦。”张飞狐于是便让上面的人将火把送下来。而神算子他们也不放心张飞狐一个人进去,于是便也与几个护卫下了来,便有人点燃了火把,慢慢的往地道探进。
  地道里阴凉凉的,仿佛吸血的鬼在不断地向人呵着冷气,神算子他们虽然心有颤惧,但见得张飞狐却不仅没有半分心悸,反而一副欣喜的模样,也只好挺起胸膛壮起胆往前进。
  走了好一阵,他们忽然发觉地上是湿湿的,再走,竟然有了浅浅的水了,但前面却已可看到稀淡的光芒了。神算子顿时放下心来,道:“原来这就是出口了。却不知上面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天华帮的兔崽子?”
  张飞狐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尽头处并不是地面,而是一口水井。光是从上面照下来的,而脚下就是清澈的井水,地道的水正是从这井里浸漫上来的。
  张飞狐抬头朝上看了看,这里距上面也足有二三人高,于是便转头叫过一个打手,道:“你爬上去看看。”
  “是。”那打手朝上看了看,便张开手脚支撑着井壁慢慢地往上爬,不大会儿便已上了去。跟着另几个打手也陆续爬了上去,再从上面垂下绳索,将张飞狐拉了上去。
  张飞狐才上得来,也不及把身上的绳索解下便张目四望,却见得这竟是在一个大院子里面,而且看模样还不是个一般人家。但奇怪的是,不仅现在静无声息,而且这院子本身也显得破落不堪,只有院子里种着的那几棵树木还勉强显示出一点生气。
  那几个打手忙四手八脚的为张飞狐解了身上的绳索,然后再放下去也将神算子拉了上来。
  张飞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人知道,也就没人回答。
  张飞狐想了想,便叫过一个打手,吩咐他即时就往外去打探查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看看宗祠离这里有多远。
  那打手领命去了,好半天才回得来。
  张飞狐一见那打手便怒责道:“你怎么办事的?一去就是好半天?”
  “小的无能,请三爷责过。”那打手唬得低下头来,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得小心翼翼的。
  “废物!呆着干什么?打听到了什么还不快说!”
  “是。回三爷,从这里出去转过几条小巷就是那宗祠了,可是小的在这附近都没见到过一个人,小的找了好半天,又恐三爷等急了,就回来了。”
  “这外面不是有很多人家吗?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人?”
  “是。小的也感到奇怪,也曾敲推过好些人家的门,但这些房子虽然都还好,可里面已是空空的了。”
  “哦……”张飞狐沉思了一下,便道:“你领着几个人在这里伏着,如果有什么人过来,就给我将他带来见我……还有,如果听到什么,都要一一报告。”张飞狐说着便转过头看着神算子道:“先生进去屋子里有什么发现?”
  才刚查遍了这院子每一间房子的神算子摇了摇头,道:“没有,满屋子都是蜘蛛网。”
  “那我们回去吧。”张飞狐说着就往外走,果然拐过几条小巷,就又见得宗祠废墟了。
  张飞狐想了想,便对神算子道:“还要有劳先生在这里劳碌好几天了。”
  “哪里哪里,能为三爷效劳,老朽可是求之不得啊。”神算子想了想,又道:“老朽明白三爷要老朽留下的用意的……老朽会好好搜遍每一座院子每一个房间的!”
  “先生办事,在下可放心。”张飞狐别过神算子,翻身上马率群打手又急急往张府而回。
  才到张府大门,张飞狐劈头就问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打手道:“苗水回来了没有?”听得群打手回说没有,便又道:“如果他回来了,马上请他来见我。”
  张飞狐还未回到住处,苗水已经从后面急赶过来了,道:“三爷找我有什么吩咐呢?”
  “哦,原来是苗兄。”张飞狐停了下来笑道:“苗兄才刚上哪去了呢?”
  “不瞒三爷说,苗某这几天都在城西。”
  “哦?”
  “因为华天帮的总坛在城西,所以我就认为华天帮在城西也许还有什么遗留……”苗水还要说下去,却见得张飞狐已在轻轻地摇头,便刹止而问道:“三爷,难道我错了么?”
  “没有。”张飞狐依然笑道:“苗兄为在下的事如此操劳,在下不尽感激……苗兄的想法也很对,只是在下却认为,华天帮在城西是再无所留的了。”
  “啊?怎么会呢?那里不是他们的……他们怎么会……没理由全都撤走的……而且,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地方,又能藏到哪里去呢?”苗水不解地摸着后脑壳。
  “城北!”
  “城北?”
  “不错。”张飞狐顿了顿,又道:“城东和城南早就在在下的控制之下,在那里,只要有一丝异常的举动,都是逃不过在下的视线的。而城西刚被我们攻下,天华帮必然以为我们会在那里大肆搜捕,而他们的力量根本就不能与我们相抗衡,所以他们不会与我们硬拼,他们要想还能活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老鼠一样躲藏得越深越好,那就只有逃离城西了……只要他们有一人,哪怕只有一点遗留,也会将他们现在的藏身之处曝露的!他们不会笨到这个程度的。”
  “那……”
  “而且,据在下分析,他们一定不会只有一处据点,而另一据点自然不会就在附近的……所以,他们另一个据点就一定是在城北!”
  苗水听得张飞狐的分析,不由大为叹服,道:“三爷真不愧为三爷,苗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苗兄言过了,这也只是在下的猜测而已,要想得到实在的答案,还要有待苗兄呢。”
  “三爷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苗某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在下就先谢了,待苗兄从城北带回好消息后,在下再备下美酒佳肴为苗兄庆贺!”
  “三爷是要苗某往城北去查探吗?”
  “不错。而且,城北就只够苗兄一人了。”
  “这……”苗水又糊涂了。
  张飞狐看着一头雾水的苗水,道:“本来在下是可以派出大批人到城北去搜查的,但这样一来,也就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据点就在城北了,他们也许就会因此在我们找到他们之前就远逃了,那我们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他们逃了不也……”
  “不,完全不一样!”张飞狐摇着头坚定地道:“他们今天逃了明天还会回来的!我张飞狐一日不死、张府一天不灭他们都绝不会甘心罢休的!而那时他们就会藏得更深更密更不好找了。几年前在下就因犯过这样的错误才弄得现在还得如此伤脑筋,在下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也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天华帮的兔崽子活着走出清河城!”
  “哦,苗某明白。”苗水道:“那我这就到城北去。”
  “嗯,只是苗兄可得注意,既不要让天华帮的兔崽子伤了,要不在下可就不得心安了;但更不能让他们发觉了苗兄的身份意图……”
  “明白!”苗水说着别过张飞狐,转身便急急外去了。
  
  天才蒙蒙亮,太远的地方还不能清楚地分辨的时候,张娇月就已将被子掀开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穿上衣服便急急往外去。却刚好与听得里面有动静而进来看的绿兰相撞在一起。
  绿兰一边忙陪着不是一边问道:“小姐,您这么大早的赶哪去呢?”
  “我得赶早过去,大哥哥一定已在花园里等着了,天都这么亮了,别让大哥哥等急了。”张娇月口不择言地说着又匆忙侧身从绿兰身边让过去。
  绿兰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什么回事了,忙一把拉住张娇月,笑道:“小姐,您忘了么?龙大爷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离开?谁离开了?到哪去了?”
  “龙大爷啊。”
  “大哥哥?”张娇月一阵痴呆,跟着又喃喃地道:“不是呀,我昨晚还见到他的,他还教我轻功呢,还叫我今早到花园里去……一定是大哥哥又回来了……”
  “小姐……”绿兰还待要再说,可张娇月已经甩开她的手匆匆而去了。
  “小姐这是怎么啦?”绿兰看着张娇月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着,似乎有些明白可又什么也说不清想不透。
  “小姐这么急是要到哪里去?”却是张飞狐进了来。
  “啊……是三爷……”绿兰这才回过神来,忙向张飞狐作礼道:“奴婢该死,奴婢不知三爷来了……”
  “我问你呢,小姐这是上哪去?”
  “小姐……哦,小姐是到花园去的。她才刚起来就出去了,连脸也没洗头也没梳呢。还说什么大哥哥昨晚教了她轻功,又叫她今早到花园里去。好奇怪啊,龙大爷不是已经离开了么?小姐却说他又回来了呢,奴婢也不明白……”
  张飞狐一听,也明白了个大概,心底下不由涌起了一股异常的酸楚,好一阵,才稍为平伏了些,见得绿兰呆视着他,于是道:“没什么奇怪的,你这就到花园里去,说我来了,让小姐回来。”
  “是。”绿兰应声才要出去,却又听得张飞狐说道:“这大早的,有些凉,花园里更是露水湿气什么的,你拿件衣服过去给小姐披上。”
  “是。”绿兰找了件张娇月的衣服便拿着往花园寻张娇月去了。
  张飞狐看着绿兰远去,这才恹恹地走进张娇月的卧间来,而当他看到张娇月案桌上的东西时,他的心已变得哀伤凄楚了!仿佛失去了伴侣的哀鸿一般,重重的忧戚一层接一层地像潮水一样不停不止地向他侵袭而至!冲击得他头昏目眩!
  而心里仿佛有着一架绞榨机在里面轰隆地搅拌绞动般,不仅让他耳鸣头晕,也让他疼痛难耐!更甚是,心还乱得仿佛瓜薯地里跑进了大群的猪一样,被哄拱践踏得一塌糊涂,什么也想不得、什么也想不起!
  案桌是供写字用的。现在上面就放有笔墨与纸张。纸上画有东西,那是一个人像。
  虽然画得不是很好,但张飞狐还是看得出这是个男人的画像,而且是他所认识的!
  龙风!画中的人物竟然会是龙风!
  张飞狐用力地按压着脑门穴位,好一会才让自己心神安定了些,再看那画,却又越是觉得龙风面目可憎,而那宽大的微微咧开的嘴巴还似乎是在嘲笑着他,顿时便来了气,一把抓起那画就想将它撕个稀巴烂。
  张飞狐到底是没有将那画撕毁,因为他又发现在画的背面竟然还写着好些文字。
  那是一首词。词是这样写的:
  寥数黑字,洒浸千滴泪,闪点斑红纸欲断。扶山红日轻,悬湖黄月浮。曾思想,几时能得长相共。西窗寒还展,东门冷复卷。绕首盼,开悬云。尽解千千结,杜绝千千泪。几探首,何时见得婵娟全。
  “……曾思想,几时能得长相共……几探首,何时见得婵娟全……”张飞狐喃喃地念着,而再翻来覆去看着那画像与词,好一会,忽然猛拍着自己的头脑近乎嚎吼地叫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的……天啊,我错了,我错了啊……”
  好一会,张飞狐才稍为平静些,无力地将纸张放回案面,忽一眼看到那上面的笔墨,略作思虑,便握起笔在那首词边也写道:
  白底纸,黑笔字,满写忧伤却为何?往日欢,今日乐,千种愁思,只为离索?别!别!别!一蜂去,有蝶来,化你忧伤尽消消。颜犹在,阳台存,万般情意,三生庆幸。因!因!因!
  张飞狐写罢,又看了好几篇,虽然也觉得不甚满意,可又不知该如何修改,于是便又吁叹了一声,摇着头恹恹地出了去。
  
  “三哥哥……”张娇月叫着走进来,这才发现卧间里并没有人,张飞狐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三爷……”跟着进来的绿兰四下里张望着,疑惑地道:“明明是三爷让奴婢找小姐您回来的呢?怎么也不等小姐您回来就走了呢?”
  绿兰看着还木呆着的张娇月,道:“小姐呀,不是奴婢说您呢,三爷好不容易有个空闲来一回呢,您却那么大早的就赶着出去了。”
  “别说了。”张娇月慢慢地坐到床上,那双黯淡了的眼睛默默地看着窗外。
  “小姐,您还没有洗脸呢?奴婢这就去打些水来。”绿兰说着便出了去,不大会儿便端着一盆水进了来,放到盆架上,道:“小姐,快趁热洗洗脸罢,奴婢再去叫人送早点来。”说着又出去了。
  张娇月懒洋洋地步了过来,倦倦地从水中捞起手帕,竟似没有力气将它拧干般,就着俯头乱乱地在脸上拭了一圈,然后就任由那滚滚的水珠滴儿一点点地从脸上滑滴而下,竟把胸襟打湿了好大一块。
  “小姐,您这是怎么啦?”正好绿兰又端着一碗粥羹进来,见得张娇月木人般的怔怔地站在盆架前,而脸上的水还如雨般滴滴不停,忙将手里的粥羹放好,找来一条干的手帕为张娇月把脸和胸襟抹了抹,笑道:“小姐,您这个样子,如果给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您呢?要是给三爷知道了,奴婢可得有好受的了。”
  “来,小姐,等奴婢为您梳好了头发再吃早饭。”绿兰说着便将张娇月牵到梳妆台前坐了。
  张娇月虽然坐到了梳妆台前,可她却并没有要梳理的意思,虽然绿兰已经在她身后用梳子为她认真地梳理开了,可她的眼睛却只盯着梳妆台上的那支凤头钗。
  那是在她被雨淋病了后龙风来探望她时送给她的!
  而从那日起,她就答应了龙风会天天都将这凤头钗戴上!
  张娇月伸出手来拿过那支头钗,转弄了一会,却竟幽幽地道:“大哥哥,你送给我的东西我还保存着。我答应过你会天天都戴着它的,以后我也还会每天都戴着它的,可是,大哥哥,你答应过我的,说不会再离开我的,可你却离开了,而且也不来与我说一声……”
  “小姐,你又在与龙大爷说话了?”绿兰看着铜镜里的张娇月的映像,道:“小姐,看您呢,以前那么嫩嫩红红粉粉的,现在却都快变成黄泥捏的泥人了,黄黄的、干巴巴的。还在记惦着龙大爷呢?也不要说奴婢多嘴了,他一声不说就偷偷走了,这样的人,可真是没良心的了。要是日后奴婢再见到他,一定得好好骂骂他!”
  “不要这么说,绿兰。”张娇月依然看着那支头钗,慢慢地道:“大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他走得那么急,一定是有要事的,只是不知大哥哥要上哪去,也不知远不远,路难不难走……”
  “小姐,我给您戴上它吧。”绿兰说着相想要过那支凤头钗为张娇月戴上,但张娇月却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你去干别的事吧。”
  绿兰看了看张娇月,便过去将那盆洗脸水端出去倒了。进来却见得张娇月并没有将凤头钗戴上去,而依旧在手上把弄凝视着。
  “小姐,粥都快凉了,过来吃了吧。”
  “我不想吃。”张娇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专注地将凤头钗插到头上,却又对着镜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才默默地站了起来,慢慢挪到案桌边坐了下来,才要提笔,手却停在笔上并没有拿起来。
  因为她忽然看到了案桌上面那张纸上写的文字,有些是她昨天夜里写下的,但有些并不是她写的――那是张飞狐写下的,当然她并不知道。
  张娇月不由轻声念了起来:“……一蜂去,有蝶来,化你忧伤尽消消。颜犹在,阳台存……”
  “小姐,你在念着什么呢?什么蜂什么蝶的?这哪里有蜜蜂和蝴蝶飞进来吗?”绿兰走了过来,困惑地四处张望着。
  张娇月却只看着她直梆梆地问道:“绿兰,刚才有谁进来过么?”
  “三爷啊。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还有谁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绿兰歪着头呆着,道:“您刚出去三爷就进来了,他让奴婢到花园里去找您,奴婢就去了,却就不知道还有谁来过……小姐,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了?要不要告诉三爷去?奴婢这就去告知三爷……”
  “不用了。”张娇月止住正欲外去的绿兰,但眼睛却仍紧紧地盯着张飞狐所写的那首词,嘴里也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句子,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搂抱住绿兰并拍打起来,高兴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绿兰,我知道了……”
  “小姐,您知道什么了?您打得奴婢好痛啊。”
  张娇月这才放开绿兰,却将那首词指给她看,道:“绿兰,你看,你快看,快看。”
  绿兰瞪大双眼往那纸张上看,似乎是要将那纸张看个穿般,但一会儿却好无奈地朝张娇月道:“小姐啊。您也知道奴婢不识得字的,您叫奴婢看什么啊?”
  “那我念给你听……”张娇月不待绿兰答应就念了起来:“白底纸,黑笔字,满写忧伤却为何?……”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什么纸什么字的,奴婢可糊涂了。”绿兰歪挠着头困惑地看着张娇月。
  “你真笨,这你也听不明白。”张娇月用手中的纸张敲打着绿兰的头,道:“这是大哥哥写给我的,他知道我想见到他,所以就显灵写了这首词,意思就是说他知道我想见到他,他就要我不要那么忧伤……”
  “小姐,您才刚说我笨呢,依奴婢看,您可要比我还笨多了。”
  “什么呀?我要比你还笨?”张娇月嘟起嘴来,道:“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才怪呢。”
  虽然张娇月似乎很恶的样子,但绿兰知道她只是做出来的罢了,于是便笑道:“小姐,您本来是不知要比奴婢聪明多少倍的,可是现在您却真的要比奴婢还笨了。大白天的,哪会有什么显灵的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奴婢从来就只听说过死了的人才能显灵的,哪有……莫非……莫非龙大爷他……”
  张娇月不听还罢,听得此言,刹时脸如白纸,刚才的喜悦也像被水淋过的柴火一般,再也见不着半丝光彩了,呆呆地木着,倒是嘴里在呢喃着:“大哥哥……大哥哥……”
  “小姐,小姐……”绿兰也被张娇月这变化唬得脸无人色,慌忙摇晃着她,但张娇月却似乎失去了知觉,虽被绿兰摇得一摆一晃的,可就是除了喃喃地念着“大哥哥大哥哥”之外,就再无他语了。
  “小姐……”绿兰见此,不由哽咽起来。
  也不知是她的哭声感染了或是惊醒了张娇月,迷茫中她竟见得张娇月那双憔悴的眼睛里竟也一滴一滴地滚流出泪珠儿来,“卟卟”地滴落在木板铺就的楼板地面上。
  “小姐,小姐……”绿兰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上一把,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呜咽下去的,而且还必须让张娇月清醒并平静下来,于是便轻摇着张娇月道:“小姐,您不要担心,龙大爷那么有本事,不会有事的,而且,大白天的,怎么会有显灵的?说不定就是三爷写的吧?这几天三爷老见得你不笑也很不开心的,所以……所以……”绿兰说着便将张娇月扶着坐到椅子上。
  张娇月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可是泪水却仍然潸然而下,只幽幽地道:“你怎么知道呢,三哥哥不会对我写这些东西的。”
  “小姐,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绿兰虽然紧紧地盯对着那纸上面写的字看了又看,可是连自己名字也不认得的她又如何看得出个头尾来呢?
  “一蜂去,有蝶来……”张娇月只喃喃地念着,仿佛那是一只橄榄,虽然含在嘴里,可是怎么也不能将它啃尽消化,只能任由它在嘴里打着转儿,却又似有着千万斤重般,将嘴儿堵得让人怎么也不能忘却它的存在!
  忽然,张娇月又幽幽地道:“不会的,这也不是大哥哥写的,他不会对我说‘一蜂去,有蝶来’的,可又会是谁呢?也不会是三哥哥,他又怎会对我写这样的东西呢?可又是谁写的呢……”
  
  张娇月还在迷乱地猜测着,而张飞狐已经走到前院来了。
  因为他忽然得报说睡了一天一夜的印缘已经醒来了,但因被奉命看守着他的张府打手阻拦着不得出去,虽然他不敢对张府的打手出手,但还是又急又躁的在房里擂擂跳跳。
  张飞狐还未走到房门便已经听得巨大的擂打着床板的声音了,而张府那几个打手却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口处,见得张飞狐过来,便忙作礼问好。
  “他怎么着了?”张飞狐小声地问着那几个打手。
  “送进去的酒菜他都吃光了,只是因为小的不让他离开,他很是恼火,但也不敢对小的怎样,只在里面拿那床出气……好在那只不过是普通的木板床,要不……”那几个打手边说边笑。
  “大师。”张飞狐先叫了一声,跟着便走进房去。
  印缘叽咕地喃骂着并抬脚正要向木床踢去,听得是张飞狐的声音,便忙止了下来,转头看时,张飞狐已经端着满脸的笑容缓缓地走了进来。
  印缘虽然一肚子火气,但却又不敢在张飞狐面前发作,只是嘟着嘴阴着脸,却也说不出话来。
  张飞狐心里暗自笑着,但脸上的笑容却带着百分的歉意,道:“哎呀,大师,都是在下,都是在下的错……”张飞狐说着冲外面喝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进来给大师赔礼道歉!”
  门外那几个打手匆忙进来给印缘道了歉。
  张飞狐又冲他们喝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我不是明明吩咐你们要好好伺候着大师的么?你们怎么反将大师当囚犯一样看管起来了?真是岂有此理!混账!……”直骂得那几个打手气也不敢喘。
  印缘把脸气得好像炉火里烧得正足的铁片一般的红烫,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那几个打手恨恨地甩着宽大的衣袖匆匆而出。
  张飞狐也没有再挽留,却定定地望着渐去的印缘,而脸上的笑容又慢慢地泛了起来,仿佛春风拂过的湖面,然而那湖却是个没有底的!隐藏着巨大的足可吞噬所有敢于涉足上面的生命的旋涡!并会完全不留痕迹!
  
  印缘还未出至张府大门,便遇上了正往里进的张飞豹。
  张飞豹一见印缘便劈头叱道:“你他娘的,你这臭秃驴怎么还死在这里?是不是人找到了?”
  印缘不敢看张飞豹,只低着头吱唔着:“三爷……”
  “他娘的,还没有?那你还在这里挺尸!他娘的,这几天的饭白给你吃了,连狗都不如,狗吃了我的还会好好给我做事呢!臭秃驴,我告诉你,要是今天你还不能把那臭娘们给我找来,就别怪本二爷……哼!”张飞豹说着甩手而去,可才走得二步,却又转过头来冲印缘道:“你臭秃驴可别存逃跑的主意!”这才扬长而去。
  虽然张飞豹早已去远了,可印缘却仍然站在那里,竟似迷失了魂魄一般,茫然地望着。
  但现在他却像是被人从寒冰窖里打捞起来一样,浑身打起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
  因为有人过来并拍打着他的肩头道:“大师,怎么了?”
  来的人竟是张飞狐。
  刚才的那一幕他自然一滴不漏地看在眼里,虽然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为此大感高兴,当然,当他靠近印缘的时候,他的脸上便不再是高兴而是歉疚了。
  “大师……”张飞狐想了想,又道:“大师,在下也曾听得人说过,前几年大师也曾到过这清河来的,那时大师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甚至连县衙里的捕快们也被大师好好教训了一顿,自此以后,个个都望见大师便远远就逃,而更无不人称颂大师的,却何故今日却会……”
  提起当年的英雄,印缘不由五味直冲脑门,但现在,更多的却是那一股酸辣味,直呛得他晕醮醮的。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道:“不要再提当年了,自那年为李华和李大郎伤了这条腿之后,就再也难起与人争雄的心了。而才刚到得这里时,也还以为多少能找回当日的点儿气慨,可……可一开始就被龙风那狗东西……再后又得罪了李日,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好在能得二爷收留照顾,才能苟活到现在。一个偷生的人,那还有什么意思与人争强?”
  “哎!”张飞狐听了印缘的诉说,不由摇头长叹,却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好轻拍着他的肩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爷,我要走了,二爷吩咐的事……”
  “大师留步。”张飞狐又拉住了印缘,却掉头朝后面招招手,不一会便过来一大群打手,这才又对印缘道:“都是因为在下,倒耽误了大师的时间。”说着又转头对群打手道:“你们就去为大师将那李小丽找出来。”
  印缘这才有了些开颜,忙连声对张飞狐道谢。
  “这本是在下害的,大师不怪在下,在下就安心了,只是不知这样能否有济于事罢?”张飞狐又转头对群打手道:“你们都听着,都得依从大师的吩咐,要是有谁敢违了大师的,可就别怪我张飞狐不讲情面!”
  “是,小的明白!”群打手齐声应道。
  印缘又朝张飞狐谢了一回,这才与群打手外去。
  
  城北。
  隐藏在最隐蔽地方的蚁王大院却是最不平静的地方。
  不平静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面的人多,更是因为他们刚刚得到准确的消息,说是张飞狐已经在宗祠那里挖掘出地道口,并派了大批的打手在城西展开了搜查。
  华达心有余悸地道:“想不到那地道口被炸得这样都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好在我们及早作了准备,要不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白堂主手作劈刀状,道:“帮主,在那屋子里还留有几条张家的狗,不如今晚我们就……好让张飞狐那混小子也不敢那么放肆!”
  黑堂主也附和道:“对,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天华帮也不是可以随他欺负的!帮主,您就下令吧,今晚我们就动手!”
  李广摇着头道:“不可。我们现在处境并不好过,如果再稍有差错,就会什么都完了。那时就只有等着张飞狐来将我们一个个捕杀了。所以我们现在每做一件事都必须仔细斟酌考虑清楚,丝毫不可大意,更不可意气用事。”
  白堂主道:“蚁王也太胆小怕事了罢?虽然明白里我们打不过他,但我们在暗处,他们明里,时不时的给他来一下,也好让他们头痛头痛……”
  黑堂主紧接着道:“就是。如果我们老这样躲着,明里不敢与他干,暗里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别说下面的兄弟会泄气,只怕……就连我们都……”
  黄堂主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蚁王说的对,张飞狐现在正在城西大规模搜查,那里一定会有他们大批人马的。如果我们前去偷袭,就正好钻进他的口袋里。”
  华达想了想,道:“张飞狐那混蛋我们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现在正在风头上,他必然会有准备的。我们就先忍耐忍耐,只要过了一段时日,他准会放松的,那时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了。”
  华丽把数着手指头,道:“人人都说那……那王八蛋聪明,可我看他却也只不过是比我们后院里养的猪好一点点罢了。”
  李广笑道:“帮姑这话说得妙绝,却不知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们全都搬到这里来了,他却在城西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找我们,还不是比猪还蠢?猪在一个地方吃完了东西,还会走到另一个地方去找呢。”
  华达一听,刹时想到了什么,紧望着李广道:“李大叔,您说这其中会不会是一个布局?那混蛋故意在城西那里大规模地搜查,目的却只是想让我们以为他并没有想到我们会撤到别的地方去,以此麻痹我们,然后……”
  “对,有这可能。”李广捋着下巴那几根花白的胡须,沉思着,道:“以他的聪明,是不难想到我们全都撤出了城西而搬到其他地方的……”
  白堂主道:“如果那混蛋知道了我们在城北,他还不早就派人过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这城北还是没什么动静?”
  黑堂主也道:“我们就老是怕这怕那的,依我说,他们来了正好呢!”
  李广却道:“这一定是个布局,他在城西的行动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想,这时他的人也许早就到了北街上了。”
  白堂主站了起来,道:“那属下这就出去将他们宰了!”
  华达忙道:“白堂主不可急躁。我们既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出手。白堂主,传我命令,马上通告全帮,没有本帮主许可的,一律不得外出,那什么地皮税也暂不再收了。”
  “帮主……”白堂主不解又不平地看着华达,还待争辩什么,但又听得华达不容置疑地道:“还不快去!”只好领命去了。
  华达又转头朝李广道:“李大叔……”
  李广忙道:“帮主有什么吩咐?”
  “不知李大叔这里有什么预留安排……一旦被那混蛋发现,我们……”
  “哈哈哈……”李广捋着下巴那几根花白的胡须笑道:“帮主尽可放心,如果说其他的,属下不敢担保,说到退路,属下大可拍着胸膛对帮主保证。这里不仅地处偏僻,四周迷宫一般,谁要是没熟悉的人带路,要想找到这里,虽说不上比登天还难,但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就是能发现这里,要到得这里,也得经过我们布下的重重明暗哨岗,如有什么异常,我们马上就会得到通报,我们也就可以从容应对了。当然,仅仅这样也还不能绝对保证我们的安全,而这属下早几年就想到了,所以,前几年才将所有的烦琐事务都统统交由韦军去处理,却不料……而属下就只一心想着复仇和修挖那条直通城外的秘道了。”
  黑堂主讽嘲道:“回来这么几年,属下还以为李大叔有什么雄心大志,原来却只为着能逃出去,也难怪被称为‘蚁王’了……”
  “黑堂主!”华达忙喝住黑堂主,转而朝李广笑道:“李大叔想得周全,我们凡事都必须是先想好了退路才好行事,要不,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广摇头笑道:“属下也的确是老了,很难再鼓起当年的勇气雄心了。”
  华达想了想,便对黄堂主道:“黄堂主,你现在就到北街上走一走,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不过,千万要小心。”
  “哥哥,我也去。”华丽急站了起来。
  “不要胡闹。你好好的在这里呆着。”
  “不,不嘛。”华丽挨近了华达,央求道:“为什么黄大哥就可以出去,我就不可以呢?这二天在这里呆着,都快将人闷死了,再不能到外面走走,我都快死了。”
  李广道:“帮主,帮姑也不是小孩子了,让她出去走走,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就是嘛,就是嘛,好像人家就老不懂事似的。”华丽嘟嘟的摇晃着华达的肩头。
  “好了,好了。就你老胡闹。”
  “谁胡闹了?”华丽虽然还嗔嗔的,但却已兴奋地拉起了黄堂主,道:“黄大哥,我们走吧。”
  “先别急着。你要出去也可以,不过得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嘛?好像不相信人家似的,我可是你的妹妹呢。说吧,什么条件?”
  “你要出去,可不许多事,而且一切都得听黄堂主的……”
  “行了,依你就是了,比老妈妈还婆婆妈妈的。”华丽也不管华达还想说什么,已拖着黄堂主往外就走。
  华达看着华丽,不由低声叹了口气,跟着便慢慢地摇了摇头。
  
  现在,华丽与黄堂主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在北街上了。
  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华丽却是一个赖皮混少爷的妆扮,而黄堂主也成了一个忠诚而勤恳的管家。
  华丽已经是很多天没有出来走动的了,而因为太多太多的事在她心里积压着得不到排泄,心里一直鼓塞得好像在肚子里架起了鼓风机且不间断地鼓着一般胀得难受。
  过了这几天,心里终于似乎有了些松动,而在蚁王大院里闷了这些天,现在终于能出来走走,心绪也得到了些少的暂时的解脱,顿便像初进城来的山野小孩一般,东瞧西望,一副新奇的模样。
  但现在她却已快步往前走去了。
  因为前面不远围挤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而她也有些喜好看热闹,于是便赶了过去。黄堂主见得,只好也凑了过去。
  围在人群里面的是一个妇人和二个汉子。妇人正不停地啼哭着;而那二个汉子却是一副眉飞色舞的得意样:一个抱手而立,一个指手划脚、口沫横飞地告诉着:“各位乡亲父老,这个不识廉耻的臭婊子竟敢连大爷我的钱都敢骗,今日终于被我们兄弟遇上了。各位乡亲父老,这种臭婊子是不能容得她留在这里骗人害人的。我们兄弟斗胆请各位乡亲父老作个证人,将这臭婊子送官,怎样?”
  那汉子环视了群人一下,见没人作声,便又道:“既然各位乡亲父老没有异议,那我们就到衙门里去。走!”说着便招呼过另一汉子,就要与他架持起那妇人走。
  那妇人却死活也不肯顺从,拼命挣扎着,不断哀号道:“各位好心的大伯大叔,你们不要相信他,我没有骗过他们的钱,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他们的钱啊……”
  “啪!”那汉子狠狠地打了那妇人一巴掌,瞪起双眼,道:“哼,臭婊子,还敢抵赖不认帐!那晚我们在你家过夜,你却存心不良,把我们给灌醉了,然后就把我们的钱物偷走了。要不是天有眼,让我们今天在这里遇到你……哼!臭婊子一个,谁会相信你?来,二弟,别与她多话,抬起来送到刘大老爷那里,给她几下,看她还敢不认?”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你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虽然是个下贱的女人,但是从没有昧着良心去骗过人害过人的啊,我去干那种事,也是被迫的啊……你们相信我。行行好,大伯大叔们,求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虽然她奋力地踢蹬着,但终于还是像遇上了老鹰的小鸡一样不容反抗地被二个汉子挟持着架抬了起来。
  华丽看得那妇人一副的可怜模样,不由想起了她曾被李日戏弄一事来,竟就忖道:“要不是那日被他捉弄,我也就不会认识他的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弄得直到今日也仍然没有开心过……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来的!……”
  她想着想着,不觉竟愤恨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了,当下就拦到那二个架抬着那妇人正要走的汉子前面,双手支着腰,怒睁着双眼,冲他们喝道:“你们这些狗男……”才要骂“狗男人”的,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一身男人的妆束,便忙改口道:“你们这些狗混蛋,也真不知羞耻,二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女人,好不要脸!”
  正在揪架着那妇人的一个汉子,忽见一个少年走出来拦在他们前面,又听得如此说话,看那架势似乎不是普通人来,于是便先将那妇人放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华丽好一会,见得她旁边再也没别人,便稍为放了心,顿时笑了起来,道:“哦,原来是你……”正说着,突然把话一顿,而脸色也已由笑转变成了龇牙咧嘴,跟着恶声道:“原来是你他娘养的不要命、多管闲事的活得不耐烦的王八!要不是现在大爷正有事要干,没空儿跟你玩,今日里非好好为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这野小子!识相的赶快滚蛋!别拦着你大爷们的路……”
  华丽几时听得这样狂妄的话,又哪里受得此气,本就一肚子的火,现在无疑是又增添了一大锅热油,当下也不多说话,只挥手便一巴掌望那汉子脸上扫去。
  华丽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自小也跟随着华达等人学得一些拳脚,虽然对付李日等上等高手是毫无用处,但面对一个也只有几分蛮力的汉子,却已绰绰有余的了。于是那一巴掌便实实在在的扇在那汉子的脸上。
  那汉子不料华丽竟会突然出手,实实吃了一掌,那脸便红了大片,而眼里更是炉灶一样热火横冒,于是也顾不得许多,挥拳也冲华丽当胸击来!
  “无耻!”华丽骂了一声,但却没有因此而误了手脚,就在那汉子的拳将打到的时候,瞅个正点,伸手一搭,便正正地将那汉子的手臂抓着,跟着顺势一个拔拉,便将那汉子牵摔了出去,王八一般地趴跌在地上,把原本黑黝黝的脸摔铲得红红紫紫、斑斑驳驳:红的是血,紫的是伤!
  另一个汉子见得,也早将妇人放下,也不打话,就望华丽扑将上来。
  华丽没有畏惧,但却将身往旁一让,先避开了汉子当面的一拳,脚步一伸,便扫向那汉子的下盘,那汉子不及注意,便被华丽给绊了一下,顿时踉踉跄跄的向前扑将而去,而华丽却不失时机的追上一步,在他背后又是一脚,直蹬在他的屁股上,顿将他踢摔倒了下来,华丽还不罢休,又一步跨了上来,竟一屁股就重重地蹲坐到他的背上,把那汉子坐压得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先前那汉子已经爬了上来,也顾不及脸上的疼痛,便欲再朝华丽攻来,但见得同伴已被华丽制伏,既有所顾虑,又心生畏惧,一时之间竟既不敢扑上来,却也不敢逃去。
  黄堂主匆忙上来,拉过华丽,道:“帮……少爷,您……唉,您……奴才回去怎么向大少爷交代啊?”
  华丽拍了拍手,把头一昂,道:“哼,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不敢跟我哥哥说,就由我来说。”
  “可是……少爷,您出来的时候,可是答应过大少爷的,是要……您怎就……这事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如果……那可就……大祸了。”
  华丽却不理黄堂主,竟又狠狠地掴了那被她坐着的那汉子几巴掌,才拍拍手道:“哼,你们给本姑……本少爷记着,要是以后再让本少爷看到你们欺负女人……你们却也真不中用,就是连女人也欺负不了!那就别怪本少爷……”
  黄堂主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拉扯着华丽就急急钻出人堆匆匆而走。
  华丽挣脱不得,被黄堂主拉了出来,但心里仍然不舒服,嗔道:“你这是干什么呀?我正要找个出气的呢。”
  黄堂主警惕地看着四周,道:“少爷,我们得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都还没走完半条街呢?”
  “少爷,您惹的这事,奴才还不知该怎样跟大少爷说呢!您还想……”
  “呸,这有什么难说的?要是不会说就不说嘛!”华丽抱起双手,便一摆一晃地往前走去。黄堂主拗不过她,只好紧跟在后面,却时不时往这瞄瞄往那瞧瞧。
  “刘大哥,就是他们!”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跟着又有一阵乱声呼喝:“站住!站住!”
  黄堂主摇头道:“少爷,麻烦又来了。”
  华丽却已停下并转过身来,却见得是刚才那二个汉子带着十数个手持棍棒的大汉正朝他们赶过来,见得她已转过身来,便也在距他们几步远停了下来。
  “刘大哥,就是那个嘴巴不长毛的混小子,刘大哥,您可要给作兄弟的好好出这口恶气……”
  那汉子旁边的一个较年长的大汉不耐烦地道:“你嗦什么!做兄弟的什么时候让你受过恶气?”说着却转面冲华丽道:“小子,你是什么来路的?竟敢在我刘大贵的地头上强出头!”
  华丽才要说话,却已被黄堂主一把拉到了身后,却见黄堂主微笑着朝刘大贵道:“原来是刘大哥,失礼了。”
  “你是什么人?”刘大贵见得黄堂主朝他笑着,那样子好像与他还是相识的,可他又实在记不起自己怎么认识这么一个人了。
  “刘大哥,跟他们说个鸟,一块儿上,将他们都宰了就是了!”那二个被华丽揍了一顿的汉子卷袖束衣的,一副就要扑上来与华丽拼命的模样。
  “慢!”刘大贵急忙止住跃跃欲试的群大汉,因为他忽然看到黄堂主对他作了个古怪的手势,而这手势却是一个秘密的暗号,这个暗号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而知道这个暗号的人都不是个普通的人!
  刘大贵脸色已变,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什么人了,虽然他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人。于是他便准备走上去,但却又见黄堂主冲他作了个让他停止的手势,于是便只好又退了回来,却冲群大汉道:“还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回去?”那汉子怀疑自己听错了,道:“刘大哥……”
  “回去就回去,刘什么大什么哥什么的!谁叫你有眼不识泰山,活该!”刘大贵说着大步就走。
  群大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紧随着刘大贵走,那二个汉子虽然又闷又气又一肚子的困惑,但也只能朝华丽他们多瞧上几下罢了,最终也得紧随着群人走了。
  华丽见得群汉子来了又走,也很是不解,便扯着黄堂主道:“黄大哥,他们怎么就走了?”
  黄堂主木着脸道:“难道您希望再与他们大打一场才好?”
  “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也不会怕他们的!”
  “少爷,是他们怕我们!我们也快回去罢,要不,等下来更多人了,可就真的怕了!”黄堂主忽然小声道:“帮姑,不好了,要小心,有张家的狗。”
  “啊?”华丽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也小声道:“在哪?是谁?”
  黄堂主忙止住正欲四望的华丽,道:“只有一个人。不过,看样子他的武功不差,我们未必能对付得了。而且,属下想,来的也定不只他一个,而其他的属下还没有发现。所以,我们不可以动手,我们就将他甩掉了再回去。”
  于是二人就时快时慢地走着,在北街上走了一会,忽然便拐入一条小巷里去,很快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了……
  现在,在华丽与黄堂主消失的地方,就站着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人。
  这人自然就是张飞狐派到城北的苗水了!
  自华丽与那二个汉子纠缠开始,他就注意到华丽了,后来又看到了黄堂主,就更让他怀疑了,于是便紧盯着他们。再后来,虽然他看不清楚黄堂主对刘大贵做了什么,但能让气冲冲地来寻仇的汉子们灰溜溜地匆匆而退,就足以说明这其中的可疑了!
  因此,他已经肯定了这二人就是他所要寻找的天华帮的人!
  但现在他却把他们给跟丢了,别不说自己号称“追风灵猴”、自诩轻功天下第一,却竟连二个大活人也给跟失了,这面子可失得大了;而更重要的是,张飞狐所交付的任务竟然完全得这样,那……
  但现在他也已无计可施了,呆呆站了一会,望着一条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小巷,他只有无奈,虽然在里面打上了好几个转,但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只好怏怏往张府而回了。
  在西边,不再灿烂的太阳带着满脸的憔悴步履维艰地坠入了山窝之中……
  
 
二四 相煎为何又太急

章节简介:
  二四相煎为何又太急 张飞狐看着通红通红的太阳慢慢地往西边坠下,他的笑容却慢慢地上来了。 因为他正在等待,等待时间的过去,也等待消息的传来,而时间越后,传来的消息也就会越好! 现在…


  二四相煎为何又太急
  
  张飞狐看着通红通红的太阳慢慢地往西边坠下,他的笑容却慢慢地上来了。
  因为他正在等待,等待时间的过去,也等待消息的传来,而时间越后,传来的消息也就会越好!
  现在,他的笑容更灿烂了,就像正午时分的太阳一般,让人不仅是感觉到寒冷的冬天早已过去了,而且是已经到了明媚的阳春了!
  一个张府打手匆匆而来,这人他自然认得,因为这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派与印缘去搜寻李小丽的帮手,也正是他所要等待的!
  “找到没有?快说!”张飞狐没有等那打手近前,更没有等他喘过气便已急急问道。
  “回三爷……”那打手也顾不得缓过气来,忙道:“没有,没有……”
  “嗯。”张飞狐的笑容虽然不那么灿烂了,但脸上仍然是春光一片,自言自语地道:“还有二个……不,就只有一个半时辰了,我就不相信你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凑巧找得到人,而且是隐藏起来的……哈哈哈,我非把你迫得狗急却又没墙可跳!那你还不乖乖地投到我的掌心上来?”
  “都找了哪些地方了?”张飞狐又朝那打手问道。
  “回三爷。”那打手已经缓过气来了,道:“小的们遵照三爷的吩咐,只带着大和尚在城东和城南上乱转,也没找上多大的地方。可笑那大和尚竟也不知小的们在胡弄他,还只一味的对小的们说三爷的好话,也说小的们的好话……只是找不到人,却也只能不停地骂娘,也只干急躁,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张飞狐笑了笑,便吩咐那打手道:“做得不错,很好!你马上赶回去,有什么消息即时来报,一定不能让他……可知道?”
  “小的明白!”那打手又急急而去了。
  现在,张飞狐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虽然这也可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但并不能让他感到欢快,反而是感到失望。
  这个消息是苗水带回来的。
  现在,苗水就站在张飞狐的跟前,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在城北所看到的情况,虽然他在言语间已为自己不能很好地跟踪到“那少爷”二人、并以此找到天华帮在城北的藏身之处找了不少并不理直气壮的借口,但他却并不敢对张飞狐有所隐瞒,仍将他所看到的每一点一滴都告诉了张飞狐。
  所以,张飞狐也就比较清楚地了解了当时北街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也就知道了那少爷的出现,知道了那少爷的不一般,同样也知道了刘大贵的气愤而来和奇怪而去!
  当他听得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的,但当听得他们会突然间拐进一条小巷里很快就不见了时,他的脸即时便像被霜打了的茄瓜一样,又青又紫、又皱又长!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并像很高兴地朝苗水道:“苗兄果然不愧为人称‘追风灵猴’,才一天工夫就证实了在下的推断,天华帮的兔崽子们果然是躲到了城北去了,虽然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但既已确定在城北,也就不难找了……苗兄辛苦了。来,我们就去喝上几杯。”
  虽然张飞狐没有责怪,但苗水从他刚才脸色的变化中也看出了张飞狐对他这次的行动没有取得成效很是不满意,于是便忙道:“三爷,苗兄还认得那少爷和那管家,还有那什么刘大贵的等汉子……虽然那少爷和那管家也许不好找,但想来要找那什么刘大贵的并不难……要不,三爷,我现在就率人再赶到城北去,我们赶夜将他们抓来……他们也一定是天华帮的人,抓他们来拷问,就一定可以……”
  “苗兄想得虽然不错,但……”张飞摇了摇头,道:“但他们一定不会知道天华帮的藏身之处的。”
  “三爷……”苗水不解地看着张飞狐,道:“他们不就是天华帮的人么?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他们不是天华帮的人,他们怎么会气冲冲地来却灰溜溜地退走呢?”
  “不错,那些汉子就算不是天华帮的,也一定与天华帮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不过,苗兄你却并不了解天华帮。天华帮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帮,但却也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有着很严密的组织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到他们核心的地带的。所以,依在下推测,像刘大贵那样的人物,虽然在城北也许也算是一个稍为像样的人物,虽然与天华帮定是有着很密切的关联,但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天华帮。要不,他怎么会不认识那少爷,还有那个管家?”
  “这……”苗水有些糊涂地看着张飞狐,他不知道张飞狐为什么能作出这样的推断。
  张飞狐看着一头雾水的苗水,笑道:“如果那少爷是天华帮的人,那么他在天华帮里的地位一定不会低,也许就是天华帮帮主的儿子或什么人来的,但刘大贵却并不认识他,要不他见到他时早就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去喝问他们呢?而在下还以为,刘大贵既不认识那少爷,自然也不认识那管家了。但他为什么又会率人灰溜溜而走呢?一定是那管家的话是什么暗号或他将什么东西给刘大贵他们看,也许就是天华帮的暗号或凭记什么吧。这样看来,那刘大贵对天华帮里的少爷管家都不认识,他们的联络靠的是暗号而不是熟悉,这样看来,那刘大贵也就不会是真正的天华帮里的人,也只不过是个外围的跑腿的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了解天华帮最为重要的秘密呢?如果我们现在去将他抓来了,反而暴露了我们已经察觉到他们就藏在城北,就会打草惊蛇了,如果他们胆子小些的话,也许这二天就逃命去了,那我们上哪里找他们去?”
  “是。”苗水连连点头道:“三爷真不愧是三爷,苗某就是长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到三爷的十分之一,要不是三爷提醒,苗某只怕又要做错事了。”
  张飞狐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对苗水说些什么,忽然见得神算子兴冲冲地过来,便心知他又有什么新发现了,于是便忙转口向神算子问道:“先生来得正好,先生今天的行动可……。”
  神算子道:“老朽清楚三爷让老朽留在城西的用意是要全面大规模地搜查,为的是要看看天华帮还有什么遗留的,更为让藏到别处的天华帮麻痹大意,以为三爷只是将注意力还放在城西。所以,老朽今天就在城西展开全面的搜查。”
  “那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就没有,不过倒是有件比较奇怪的事,不知……虽然事情蹊跷可疑,但也不知与天华帮有没有什么关系,老朽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急急回来报知三爷……”
  “哦?什么事?先生请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神算子顿了顿,道:“在早些时,老朽率人搜到靠城墙根的一间屋子,不管从里面还是外面看,那都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人家的房子。但在我们进入之前,老朽就听得里面是有二个人的声音的,还是二个女人:一个在低声呜咽,另一个似乎是在劝慰着。于是老朽就让人去敲门,可敲了好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神算子缓了缓气,又道:“与老朽一起来的那些爷们不忍耐了,便用力将门撞开,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慌慌张张从里间出来,见得我们这么多人涌进来,颤颤恐恐的,后来知道了我们是张府的还有县衙的,才稍为放了心。”
  “在里面看到了些什么?”张飞狐犹有兴趣地问道。
  “没有。”神算子显得一脸的迷惑,道:“老朽是听得原有二个声音的,但是,搜遍了整座院子里里外外,除了那中年女人外,就再找不出什么了,不要说人,连老母鸡也没看到一只。老朽还以为是自己老了迷糊了,才听错了。可从那屋子出来,问那些后生爷们,他们也都说是听得有二个声音的,且都是女人家的声音:一个在哭,一个在说话。可……三爷,您看这事……”
  张飞狐低头沉思了一下,道:“先生,你们没有发现在屋子里什么地方发现秘道地窖什么的吗?”
  “没有。”神算子捋着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道:“老朽也以为一定是那中年女人将另一个女人收藏起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一定就是这屋子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可是,老朽等好几个人都几乎将那屋子翻了起来了,还有一个会家子的爷上到了屋顶了,可是也没发现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晚就过去看看,到时可又得有劳先生和苗兄了。”张飞狐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知道那屋子里的秘密,而是得解决这肚子的问题。”
  于是张飞狐又让人找来古镖和王霸,然后便一同往客厅去。
  才刚走出大厅,张飞狐就见得印缘沮丧地拖着铁棒往里走,虽然心里已经笑得像初夏盛放的牡丹一般,但脸上却犹如深秋里打着朵儿的菊花一般谨慎关切地问道:“大师,人可找到了么?”
  印缘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双脚不停地奔走寻觅了整整一天,因而弄得疲惫不堪;更因连小丽的气味也没嗅得半分,深恐张飞豹的责难,心里的恐慌更是像河水一般不可抑止地汹涌而来,因而也就更显颓丧委靡。因而虽然是张飞狐的问话,印缘也已经提不起心神了,只能将硕大的脑袋艰难地晃了晃。
  “大师。”张飞狐依然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奔走了一整天,应该是累了,我们还是一块儿吃些东西去吧。”
  “多谢三爷。”印缘有气无力地道:“我得先回二爷去。”
  “哦,既然如此,在下就不耽误大师办事了。”张飞狐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大师有什么事用得着在下帮忙的,可尽对在下说,只要在下做得到的,在下一定尽力帮大师的。”
  印缘又忙道谢,见得天时不早了,也不敢多耽搁,忙别过张飞狐,急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张飞豹处而去。
  
  现在,张飞豹又坐在尤水灵屋子里喝着闷酒,身旁自然伴着尤水灵。但无论尤水灵怎么撒娇怎么作嗲,他也不瞄她一下,只自顾着喝他的酒。
  尤水灵轻轻地扯推着张飞豹,嗲声道:“二爷,二爷,别老光顾着喝酒嘛,别伤了身体了呢。就与我说说话嘛,人家这样坐着可快给闷死了呀。”
  张飞豹一把将尤水灵推甩开去,又大喝了一口,这才道:“你狗娘养的臭婊子,你以为我张飞豹糊涂得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了?哼,告诉你,我张飞豹虽然长得丑,但还不会笨得像猪!你臭婊子早就希望我死了呢,现在却假惺惺的,装猫哭老鼠!骗得了谁?”
  “哎哟,二爷,你这话可是怎么说来的啊……”尤水灵一脸的委屈相,挤挤双眼,便从那里滚流出凄楚的泪珠,道:“二爷,人家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么?人家心里……”尤水灵说着,竟然低声抽噎起来了。
  “呸!”张飞豹甩手而起,盯着正长一声短一声地呜咽着的尤水灵,道:“你别以为我张飞豹真的是傻子疯子。你这臭婊子都干过些什么,你狗娘养的还不清楚?对我怎样,对我怎样……哼,就只一心想着我早日死了,才好不用偷偷摸摸地去会汉子呢!哼,收起你的可怜样吧,留着以后对张三小子哭去……哼,张三小子,你好S,我张飞豹早晚会跟你算帐的!”
  尤水灵虽然在不住地呜咽着,但她却在很仔细地听着张飞豹的说话,而眼光也从掩着脸的指缝里透出来,将张飞豹的每一分表情动作都看一清二楚。因而,当她听到张飞豹的话、看到他吸血鬼一样地咬牙切齿的模样时,她便唬得再也出不了声了,只提心吊胆地乱望着。
  就在这个时候,印缘由一个打手引进了屋子。
  “臭秃驴,那臭婆娘给我找到了没有!”才一见印缘,张飞豹就恶狠狠地劈头责道,却见得印缘只低着头并没回答他,于是便又喝道:“你狗娘养的,臭秃驴,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他娘的,你可别给二爷我装聋作哑,要不等下我就将你的耳朵舌头什么的都统统割下来喂狗,看你是装聋还是真哑!”
  印缘这才急忙道:“二爷……”
  “二什么爷啊!到底找着了没有?他娘的,看不出你长着这么个大块头,却真他娘的没点鸟用!连说话都半天说不出个屁来!就只长着一双狗眼就只会看到狗屎一样看女人!”
  “没有。”印缘小声地说着。
  “什么!”张飞豹一下跳了起来,仿佛听到被人扒了祖坟一样,道:“好你个臭秃驴,这二天你他娘的都死到哪里去了?连个人都找不着,我还养你这个只会看女人的废物干什么!”
  “二爷……我……”印缘慌忙道:“因为昨天三爷拉了我去喝酒,结果……不知怎么的,后来便给三爷的手下关起来了,今天才出得来……所以,二爷,你就再给一天时间,我一定给您将人找回来。”
  “什么?”张飞豹一听又是因为张飞狐,刹时那脸黑沉得犹如被乌贼在上面喷了一肚子黑墨一样,将牙咬磨得“格格”直响,好一会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声音来:“张三小子!我干什么事你都要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你这狗杂种的!狗娘养的,张三小子,我一定饶不了你!”说着,猛地转眼瞪着印缘,道:“臭秃驴,你今晚就与我去将他结果了!杀了他!”
  “啊!”屋子里的印缘和尤水灵都不由惊叫起来,犹如听到清河里的水将漫上来淹过整个清河城一样的惊诧!
  “这……二爷……”印缘惶恐地看了看张飞豹,见得他脸上的横肉像被风卷着的海浪一样激荡翻卷,便又忙低下头来。
  “这什么这!”张飞豹咬着牙道:“臭秃驴,告诉你,我早就想把狗他娘养的张三小子一刀给结果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他手下人又像疯狗一样,又多又狂,还有那老不死又偏偏帮着他,我才……哼!早晚我是要宰了他喂狗的!臭秃驴,你今晚就去与本二爷宰了他,回来我就不再要你去找那臭婆娘了,还要分你二分张家的家产。”
  “二爷……我……”印缘紧张地看着张飞豹,仿佛看到一头被挑拨得完全失去理性的蛮牛,不知什么时候也会狠狠地向自己冲撞而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什么!嫌少啊?我张家有多少家产连我都还不清楚呢,给你二分,你八百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还嫌少,真他娘的臭婊子养的,不知好歹!”
  印缘忙摇头道:“不……不是……只是……只是……杀三爷……这……”
  “废话少说,臭秃驴,话我已经跟你说白了。你想干就干,不想干也得去干,要不,我他娘的现在就将你宰了!要不,给他张三小子听去了,他赶早过来害我,那我不就死定了!臭秃驴,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印缘连忙点头应道。
  “那好,今晚你就动手。臭秃驴,你可给我好好记着,还有,可要小心点,别失手了,要不你就赶紧自己了断了算,别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张飞豹看着印缘还呆呆地站着,便又道:“狗他娘养的,还死赖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哼!”
  印缘不敢回话,慌忙转身外去。
  “他娘的,尽是他娘的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连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不敢去杀,真他娘的熊到家了,还学他娘的什么鸟武功有个屁用!呸!……”张飞豹看着印缘的身影大声地叱骂着,直至再也看不到才转过头来冲正慌手慌脚的尤水灵道:“你这臭婆娘可给本二爷好好听着,好好呆在这里,要是敢走出这屋子一步,我就掐死你!哼,狗娘养的,可别想着去给他张三小子报信……哼,等我收拾了张三小子,再来剥你的皮!”
  尤水灵打了个寒颤,虽然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可却作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微低着头不住地哽咽啜泣,但从手指缝间透露出来的目光却紧紧地盯落在张飞豹的脸上。
  “哭,给他张三小子哭灵啊?倒看不出你这臭婊子还真的对那狗杂种有些真情义啊。”张飞豹朝尤水灵丢了一眼,转身便往外走,到了门口,便冲守候在门口的一个打手道:“你臭小子好好看着,别让那臭婆娘出去,要是她胆敢出来一步,你就把她给我宰了!”
  “是!”那打手给张飞豹瞪了一眼,不禁身寒心悸,忙应道:“是,小的知道,二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看着不让四姨娘出去的。”
  张飞豹又甩了尤水灵一眼,这才大步而去。
  那打手探头往里瞄了一眼,见得尤水灵正低头而泣,于是便轻轻带上门,然后便定定地守在门口,怎么也不敢离远一步。
  忽然,从里面传出“哗啦”的一片乱响,似乎是茶酒壶杯什么的打摔了下来,跟着便听得尤水灵在里面痛苦地叫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呀,痛死我啦,哎哟,痛死我了。”
  那打手于是忙打开门走了进去,却见得里面一片狼藉,茶酒壶杯什么的碎了一地,地面也湿了一大片,而尤水灵却趴倒在桌子上有一阵无一阵地呻吟哀号着,于是忙道:“四姨娘,您……”
  尤水灵这才稍抬起头来,直瞅着那打手吃力地道:“我……我……好痛啊,你……你快过来扶我躺到床上去……”
  那打手刚碰上尤水灵的目光,心头刹时卟然而跳,一直奇异的感觉袭上心来,听得尤水灵的吩咐,于是便走了上去,但才走得二步,便猛然警醒过来,忙停了下来,道:“四姨娘,您先忍耐着,小的这就叫个小丫头来伺候您。”说着便要外去。
  “你……你别走呀。”尤水灵忙招着手道:“我都快给痛死了,你也不管我?等二爷回来,看我……看我……”尤水灵一脸的痛苦状,竟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四姨娘……”那打手为难地道:“可是小的不会服侍姨娘啊,而且,小的是男人,如果给二爷知道了,小的这条小命就……就完了。”
  “哟,这有什么要紧的嘛。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而且男人比女人更会服侍女人呢……”尤水灵的目光直往那打手眼睛上碰。
  那打手被尤水灵那放射着诱惑挑逗的眼光看得心乱乱的直跳,而更见得她那双眼睛里竟还闪烁着点点泪光,更见怜楚动人,不由一时又将已经侧转了一半的身体停了下来。
  尤水灵偷偷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但她仍然瞅着那打手幽然地道:“现在二爷有了新欢,不再喜欢我了,连你们也都瞧不起我了,也欺负起我来了,你们可真狠心啊……”尤水灵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帕在眼边拭抹着,但那打手的一举一动仍然逃不过她的目光!
  那打手早已酥了半边,而呼吸变得粗大了,心跳也加剧了,只是由于还存有那一分的惧怕,才让他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欲念,却把那张黄黑黄黑的脸憋得红红的。
  那打手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扶起尤水灵,反而是转身就要往外走。
  但他却也并没有能够出去。因为他已经被人从背后扑上来紧紧搂抱住了。
  搂抱住他的人竟然就是刚才还一脸痛苦状的尤水灵。
  当然,现在她不再是痛苦的模样了,而她的双手却像章鱼臂一般柔软而又紧贴地缠住了那打手,并且还在他身上胡乱地摸搓着,还嗲声道:“好哥哥,走这么急要上哪去呢?是要去会老相好吗?我……我不……不可以么?好哥哥,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啊,现在二爷不要我了,我一个女人好可怜啊,好哥哥,你就一点也不可怜我么?”
  “四姨娘……”那打手慌忙想甩开尤水灵,但尤水灵却像粘虫一般整个儿粘贴在他的背上,而更将润玉一般的脸蛋儿也贴到他的脸上,那暖和暖和的带着淡淡幽香的气儿也轻微地呵在他的脸上颈中。这一切,直撩得他再也把持不住了,什么顾虑什么二爷,都已被丢进清河里喂王八去了!于是伸手往后一把将背上的尤水灵整个抱抓到前面搂定,就要往那香暖暖的床过去。
  “哟,不要那么急那么粗嘛……”尤水灵娇笑着,却不忘伸出脚去将身后的房门踢勾关了上去。跟着便双手吊勾住那打手的颈脖子,整个儿投入到那打手怀中。
  那打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抱起尤水灵放到床上,就手忙脚乱地去撕解她的衣裙。
  尤水灵母鸡一般“格格”地笑着,但当她一只手勾住了那打手的脖子,将他的头脸搂按到自己的胸怀里的时候,她的笑声便顿住了,脸色也刹那间阴沉了下来,同时另一只手却摸索到枕头下,从那下面掏摸出一把尖利的剪刀,顿咬着牙突然举起剪刀就往那打手后脑壳上狠狠戳下!
  那打手一声不响地从尤水灵的身上滚了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不是因此而死在二爷张飞豹的手上,而是死在这个有着一双诱惑的眼睛的女人手里!
  “呸!”尤水灵一脚将那打手从床上蹬了下去,并很快从床上爬起来,整整衣装,又朝那尸身狠狠踢上二脚,道:“哼,老娘的油水可不是那么容易揸的,老娘就是真的没男人要了,也还轮不到你这臭小子呢!”说话间,她倒不敢多耽搁,将有些点血渍的衣被全都换下来并包裹着那打手,然后便将他一点一点地费力塞进床下。
  尤水灵又对着铜镜细细地梳理了一番,这才满意地抚摸着自己红润润的脸庞微微笑了笑。却去轻轻打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于是便轻轻带上房门悄然而去……
  
  夜。没有月,却有着满天的星星,还有着凉冻凉冻的风在均匀地吹拂着。
  现在,一条黑影就犹豫不安地往张飞狐的小院慢慢而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瘸了右腿的印缘了。他为张飞豹所迫,虽然对要刺杀张飞狐也极是恐慌,但又不能不来,只好就颤颤抖抖地提着铁棍忐忑地往张飞狐小院而来,而当能够看到张飞狐住处的时候,他的心跳更加急剧了!
  张飞狐的小院子里寂静一片,所有的人似乎都已安睡了。但这并不能让印缘的心平伏下来。
  印缘深长地呼吸了一下,终于鼓足气还是往小院子过去了。
  现在,他已经站在张飞狐的小院门口了,但看着那紧闭着的院门,他却又彷徨无措了。里面仍然是静寂的,他听到的声音唯一就是他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印缘紧张地朝四下望了一圈,终于向那院门伸出了那颤抖的手,但他的手还未触到院门,那门竟悄无声息地开了,倒把他吓了一跳,急急向旁闪窜。
  但门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印缘又看望了好一会,最终确定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跨步摸了进去。然而他才刚走上三步,他就停了下来,而且是非常惶恐地停了下来!
  因为原本沉寂灰暗的小院忽然间灯火四起,将不大的一间小院照彻得白天一般。
  “大师,别来无恙吧。”一个声音慢缓缓地说着。
  印缘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于是他冷淋淋的汗水很快就将他浸泡得如同赶进池塘里的水牛一般,冰凉冰凉的!
  张飞狐就站在灯火最亮的小厅门口,在他的身旁还有神算子和梅用!
  神算子点着头微笑道:“三爷真是神机妙算,但这蠢猪却竟还敢走进来,妄图谋杀三爷,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死了也白浪费弄脏了好好的土地。”
  梅用已冲印缘大声喝道:“臭秃驴,还不放下兵器受死!在三爷面前还想反抗吗?”
  “三爷……我……”印缘吱唔着,但手却已经软弱无力了,那粗大的铁棍便“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这一声,却也倒让他清醒过来了,于是便想转身逃走,然而,才当他的头掉过来而身还没有完全转过来时,他那逃跑的意念便又灰灭了!
  因为在那小小的院门上竟然也站了三个人!苗水、古镖和王霸!
  印缘本已魂悸魄惊,现在被这么多人眈眈而视,更宛如将被投进油锅的小鬼一样,竟连站立也显得很是勉强困难了。
  张飞狐仍然慢缓缓地道:“大师,我张飞狐自问一向待你不差,也一直视你为朋友、敬你为英雄,却不料你竟也会来刺杀在下……”
  王霸道:“三爷,这种没良心的狗东西,赶早宰了他!”
  “对!”苗水和古镖也附和着,且都摩拳擦掌的,似乎只要张飞狐一个点头,随时便会扑上去将笨大的印缘咬得个支离破碎!
  印缘不敢作声,他无力地低垂着头,任听张飞狐的处置了。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更何况他连抗挣的勇气都没有了!
  张飞狐沉思了一会,却挥手示意古镖等人让开,道:“古兄苗兄王兄,大师也是有他苦衷的,你们还是让开,让他走吧!”
  “三爷……”群人一时不解,疑惑地看着张飞狐。
  印缘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他却知道张飞狐的确是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张飞狐低垂着头往小厅里进了,而其他人虽然想不通,却也只好依张飞狐的命令而行了。堵在小院门口的古镖等人也已走了进来,从印缘身边走过,也往小厅里进。
  “三爷可真是宽宏大量啊!连想要杀他的人都肯放过,真真不是世人所可以相比的!……”
  “看他这蠢样,就知他没什么能耐的了。不过这臭秃驴可真命大,倒遇上的是我们宽宏大量的三爷。要不是三爷的话在先,哼,我一刀早就将他‘咔嚓’完了……”
  印缘已顾不得古镖等人的冷讽热嘲了,他急急捡起地上的铁棍,撞出小院。
  小院外,凉冻凉冻的风仍然在均匀地吹着,吹过房顶、吹过树木,也吹在印缘的身上。
  经凉风一吹,那清凉感顿将慌张惶恐清除了不少,印缘心绪于是便安定了许多。但很快他又忐忑起来了。因为他突然又想起了今晚的行动没有得手,虽然张飞狐饶过了他,可粗暴的张飞豹却是如何也不会饶了他的!
  “这却该怎么办呢?”印缘又踌躇了。
  “逃!”一个意念从心底下窜出来,但很快又被他摇头否定了。
  因为他又想到,张飞豹已经在四个城门都布下了人马,他又如何能够安全地出得城去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印缘狠命地捶打着自己光光的脑壳,忽然,他的眼光亮了起来,也显得有了活力生气。
  因为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救他性命的人、一个可以让他活命的去处!
  张飞狐!
  张飞狐一直待他都不错,即算是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竟还让他……,而且,张飞狐与张飞豹不和,如果他肯收留,他就一定不会让张飞豹为难他的!而在张家,张飞狐是深得张玉张老太爷的宠爱的!是谁也不敢与之对抗的!
  “对!就这样,凭我的本事,三爷一定会收留我的!”印缘信心十足地转过身来再次往张飞狐的小院而来,仿佛已经看到张飞狐正张开双手等待拥抱他的到来一般!
  果然,当他刚要去推那小院子的门时,那门竟又从里面开出了,而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门内正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竟然就是张飞狐!
  星光是灿烂的,夜风是凉爽的。张飞狐的笑容竟兼而有之,灿烂得可以销熔任何不安、凉爽得可以消解任何惶恐!而他的话仍然是慢柔柔的,仿佛三月的春风一般均匀和熙:“大师终于想通了,在下等这一刻可等得太久了。”
  “三爷……”印缘已经话不成声了,望着张飞狐就要跌跪下来。
  “大师。”张飞狐急忙伸手扶住印缘,笑道:“在下与大师相识许久,早就盼着能与大师结交,今日终于能够达成心愿,能与这么多位英雄好汉结交一样,在下可真感三生有幸啊!”
  神算子微晃着头道:“别人都说卧龙先生料事如神,依老朽看来,卧龙先生也有痛失街亭遗憾五丈原的时候,比起三爷的神算,卧龙先生如果活到今天,只怕也只能对三爷叹而服之啊!”
  古镖抱着双手,冷凛地道:“三爷自然是料事如神、无人可及的,但将这么多精力神气花在一头蠢猪的身上,却是好大的浪费。”
  苗水也道:“就是,看这臭秃驴这笨样,就知道他既不能打也不能跑的了,倒也许要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吃喝得多呢!”
  印缘既得张飞狐如此对待,也早就心满意足了,对古镖苗水的讥讽哪里还顾得上去理会。
  张飞狐却回过头来去看了古镖和苗水一下,止住他们再说下去,这才又朝神算子道:“还请先生带路,我们到城西那屋子去看看。”
  “好的,三爷与大家请随老朽前往。”神算子于是便在前引着群人直往城西而去。
  
  城西的夜是寂静的,在满天星光的映照下,宛如铺盖了一层稀渺的银丝纱一般,让人仿佛置身于神奇的神话之中。
  然而张飞狐等人却不是这样的感觉的。
  现在,他们已经在神算子的引领之下到了距离神算子所说的古怪的屋子不远的地方了。他们将马匹放置在宗祠那里由人看守着便步行到了这里。
  而这里虽然也地处城西,但从宗祠赶到这里,却少说也走上了三二柱香。神算子已经汗水淋漓、气喘吁吁了,但看似文弱的张飞狐却尤有兴味地四下观望着,一点儿倦意也没有,甚至比苗水还要有精神得多!
  但张飞狐却是没有看星星的兴趣的,他扫视了周边一圈之后,就一直盯着神算子所指的那屋子看去了。
  那的确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与周围的屋子并没什么大差别:不够人高的围墙、杂乱的小院、修修补补的屋子……
  苗水见得张飞狐很有意思地看着那屋子,于是便道:“三爷,让苗某过去看看。再回来报告三爷……”
  张飞狐点了点头,道:“嗯,不过,苗兄可先到这周边转转,先不要到那屋子去,以免惊动了里面的人,要是他们先藏了起来,可就不好找了。”
  “三爷放心,我知道。”苗水于是跃身而去,几个闪动,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张飞狐却回过头对神算子道:“先生,依你看这屋子里到底会是些什么呢?”
  神算子想了想,道:“这屋子看起来很一般,但里面却又古怪得很,就像宗祠里那地道出口所在的屋子一样,如果我们不是知道它的秘密,就一定想不到那会是天华帮的据点……所以,老朽想,这屋子与那屋子有些相似……也许会是……”神算子正待再说下去,却见得张飞狐已在微微地摇着头,于是便又改口道:“不过,这里又有与那里不同的地方,这里全是住着人家的,要是天华帮在这里设个据点,倒是很容易暴露了。”
  “嗯。”张飞狐点了点头,道:“先生分析得不差,这里不会是天华帮的狗窝,虽然这里很偏僻它也很古怪。而且,从宗祠到这里有很长的路,而有一段路是热闹的大街,又有一段路是小巷小弄,车辆过不了来,且这里虽在城墙根,却又离西门很远,选择这样的地方作据点,虽然可以隐藏得很好,可却没什么用途。还有,先生也曾说过,里面那女人见得那么多人进去,便吓得要死,但当听到是我们张家以及县衙的人后,反而镇定不怕了。这倒也奇怪,但可肯定这不会是天华帮的人了……”
  “三爷。”却是苗水回来了。
  “哦,是苗兄,可有什么发现?”张飞狐笑问道。
  “没有。”苗水摇头道:“我已经在那屋子周围大大小小转了三圈了,可是什么也没发现,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本来还想潜到那屋子顶去的,但记得三爷的吩咐,就没有上去,也就回来了。”
  “苗兄辛苦了。”
  神算子也朝苗水道:“苗兄可真真是了不得啊,这么眨眼的工夫就围着那屋子转上三圈了,要是换着老朽,只怕还未过得去那里呢,苗兄可真厉害,厉害!”
  苗水听得,顿高挺起胸腰来,人也好像一下子长高了一截般,道:“不是我苗水夸口,要是论赛跑,就是连一般的马我也不会输它的!”
  张飞狐笑了笑,道:“苗兄的轻功谁没见识过没听闻过呢?哪个敢怀疑苗兄的本事?好了,现在我们就回去好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等着瞧一出好戏。”
  苗水道:“三爷,这就回去了么?等我再上到那屋顶上看看……”
  “不……”张飞狐忽然顿住不说了,反而定定地看着那屋子!
  因为在那屋子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在门口停了停,似乎是要看看四下有什么动静,但很快就闪身进去了。
  “他?是他……”张飞狐似觉得失口,忙又转过头朝群人问道:“他是谁?”
  群人摇了摇头。苗水却道:“三爷,我过去瞧瞧。”
  张飞狐忙一把拉住苗水,笑道:“不用了,没什么好瞧的。”
  “为什么?”苗水问道:“说不定就是天华帮的兔崽子呢?偷偷摸摸的,定不会是干什么好事。”
  “不。”张飞狐笑得更甜了,仿佛嘴里含着一大块糖一样,道:“正是好事呢,你这一去,倒是坏了他的好事了。”
  “好事?什么好事?”苗水抓着头,可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张飞狐的意思,见张飞狐又不敢明白的告诉他,于是便又跟到神算子旁边,道:“先生知道吗?”
  神算子捋着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微笑道:“三更半夜的,娘们会汉子,不是好事是什么呢?苗兄……明白了么?”
  “哦。”苗水似乎明白了些,却仍团团地摸着头脑,问道:“明白是明白了,可是……先生怎么知道是娘们会汉子呢?”
  “刚才那个不是汉子吗?而那屋子里就只有二个娘们,自然就是娘们会汉子了。要不这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去?不怕鬼还怕蛇呢。”
  “哦。我明白了。”苗水恍然大悟,却转而朝古镖王霸道:“古兄王兄,你们明白了么?是三更半夜娘们偷汉子!”
  张飞狐已经往回走了,此时却回过头来朝群人道:“别人家的事我们就别多管了,还是赶快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还有要事劳烦大家的呢。”
  于是群人便跟随着张飞狐摸着夜往回走,但那苗水却像有着什么心事一样,竟慢慢地离开人群拉落到后面去了,再走一会,竟然不见了踪影。
  古镖历来与苗水要好,于是便要回头去找,却被张飞狐拉住了,道:“苗兄是有事干去的,古兄只管放心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他有什么事?”古镖道:“三爷有事吩咐他么?”
  “不,是他自己的事。”
  “什么事呢?”
  “到刚才那屋子去。”
  “干什么?不是……”
  “他要看看神算子先生说的对不对。”
  “哦……”
  
  现在,苗水果然是已经回到那屋子旁了。
  因为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今晚这面子丢得太大了,心里也就非常的不舒服。
  他竟然怎么也猜不到那是娘们会汉子的事,而还要问个不停才糊里糊涂的似乎有些明白。而那神算子,却只呆呆地站在那儿,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所以他就不服气!
  于是他就转身回来了。他要去看个清楚:如果真是娘们会汉子,那他就有更多夸耀的话可说了――因为这是他亲眼见到的,而神算子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不是娘们会汉子,那他就可狠狠地臭上神算子一回,好让他以后不敢再在他跟前卖弄显耀!
  现在,苗水已经悄悄地潜摸到了房下,便听得里面有人正在说着话。于是便将眼晴贴到门上,借着小小的门缝往内窥看。里面点着灯,虽然不是很明亮,但足可让他将里面看个清楚。屋子里坐着二个人,但因角度不合,都见不着面目,不过,从衣着上分辨,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衣服暗旧略有缝补,而女的则是个农家妇女的装束。
  “什么?张家的打手与县衙的人到这里来搜查了?他们倒查到我的头上来了,可真……”那声音沧桑而深沉,应是那男的,好一会,那声音又响起了:“他们可找到了什么?看到她了么?”
  “没有。”声音清脆得有些尖利,应是那女的在说话:“好在我及时把她收藏好了,要是给那些打手看到了,一定认得是她,告知了张二爷,可就麻烦了。”
  那男的又说道:“嗯,王强果然找的对,我也没看错你。只要你能好好地照看着,让她过得好些,不要让别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那女的鸡啄米地点着头,声音也变得更尖而激动了。
  门外面的苗水耳里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漏下,但心里稀里糊涂的。因为他看听了这么久,也只见得这对男女只干呆坐着说话,不仅没有行好事的动作,就连亲昵一点的话也没说过一字,心里便已在暗暗偷笑着那神算子了,心想回去定得好好取笑神算子一番,让他好好出出羞,看他以后还卖不卖弄!
  苗水才想抽身离去,忽又听得那沧桑而深沉的声音在说道:“我这几天没来了,她怎么样了?”于是顿忖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也许那才是他的相好,我倒得看仔细些,要不回去反给他们笑话一场……”于是便又伏了下来。
  那女的又道:“她还是和以前差不多。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那眼泪还未拭干就又出来了,好悲切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可怜心痛。在夜里更惨了,从来就没踏实地睡过,虽然很晚很晚才能睡下去,但总是会惊醒过来,不过有时是叫着娘啦哥啦什么的醒过来,有时却静静的。每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就一个人卷着被子默默地坐着,只任由眼泪像泉水一样流出来,满脸都是,很多时还弄湿了那胸前大块的被子……害得我晚晚也跟着睡不好,天天起来还都得给她拿被子去洗……”
  那男的沉思了一会,道:“那你就多花点时间陪她说说话,多劝慰劝慰她,别让她太伤心了,弄坏了身体可就……你再对她说,就听官府的人说,她的娘与哥都没事……”
  “大爷,我都不知劝过她多少回了,可她就是……”
  “唉!……她现在怎么了?睡下去了吗?”
  “刚刚才醒过来呢……”
  “那我进去看看她。”
  于是苗水就见得二个人站了起来,走进左侧边的卧间去了。他看了看周边,见得过去二步的地方有个小窗,应就是那卧间的窗子。于是便蹑了过去,轻轻地揭开窗角,果然便看到了里间。里面同样点着一盏不很明亮的灯,映衬得卧间昏黄昏黄的。卧间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桌子和二把椅子,还有就是最里面的木床。
  那男的便面向着里面坐在椅子上,而那女的却立在那男的一旁,苗水仍然不能看到他们的面目,但他却可以看到另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女人,从她身上穿的衣服判断,似乎还很是年轻,但苗水仍然是看不清她的头脸。虽然她没有背向苗水,但此时却是低垂着头的,虽然卷着被子缩卷在床最里角上,但身子还是在微微地颤动着,似乎是在轻轻地抽噎,但双手一直都没有去抹拭过脸眼,只是紧紧地搂抱着裹在身上的被子。
  男人身旁的那个女人似乎是看了看那男的一眼,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这回苗水倒是可以看清了她,面目一般,已及中年。
  中年女人轻轻地拉过床上那女人的手,和颜柔声地道:“丽丽啊,大姐也知道你在担心着你的娘和哥哥,但担心也没什么用呀,而且,你老这样伤心哀愁的,要是给你娘她知道了,不又是要为你担忧……丽丽啊,你就听大姐我说,整天哭哭啼啼的,可伤身呢……丽丽啊,我刚刚听大爷说呀,你娘和你哥哥都没事,你就不要老往坏处想,过些日子,等事过了,大爷就会送你回家的了……”
  那女人这才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中年女人。
  虽然那女人很快就又把头低下去了,但苗水却还是看清了她的面目,于是他的心不由为之一震!
  为那女人的美丽而震惊!
  ――这少女竟然就是小丽!当然苗水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感触。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而已,但当他瞄得她的面目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不知该用什么言辞才能恰当地形容出那少女的美丽了!搜肠刮肚也只能道个“美!”字!
  苗水自然是见过不少又美丽又年轻的女孩的。但自从他见到张娇月之后,他就一直以为张娇月就是天下第一美女了,世上再也没有可以与张娇月相媲美的女孩了!但现在见到这个女孩之后,他就知道,以前的看法只能说是只对了一半!
  张娇月是美的,她的美不仅在于她的脸貌,更在于她的调皮活泼、纯真可爱!
  那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脸貌的美丽并不在张娇月之下,而当人看到她那白皙的脸上那滚滚的泪珠、眼里闪闪的泪光时,哪怕再铁石心肠、再不会怜香惜玉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去为她把这一切哀愁抹去拭走!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美呢?苗水说不出,但他那托住窗子的手已经在微微地抖动了!
  那中年女人又在对小丽说道:“丽丽啊,你看,救你的那位好心的大爷又来看你来了。你别看他不说不笑的,可他的心却是世上最好的了,要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你救出来,还找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让你藏起来,不让张二爷找到……丽丽啊,虽然你现在也挺惨的,有家回不去,亲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总比要落在张二爷的手上可好得多吧,而且,在这里也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丽丽啊,而且,就是有再多的伤心事,也总不该在救命恩人的面前哭哭啼啼的,是吧……好了,好孩子,不要再哭了,过去朝大爷道个谢吧。啊。”那中年女人说着便要去把小丽拉起来,但小丽却仍只是抬眼瞥了她一下,便掰开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大爷……你看……”那中年女人朝那男的无奈地笑着。
  那男的并没有说话,却背着手站了起来,久久地看着小丽,又低声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要往外出。
  他这一转身,却将苗水吓得慌忙低缩下头来,连托着窗子的手也仿佛触到了尖刺一般急忙抽回,于是那被揭开的窗子便不轻不重地合了上去,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
  因为苗水看到了那男人的面目!
  一张他只见过一次但怎么也不会也不敢忘记的脸孔!
  司徒一抓!虽然他那蓬散的头发依然掩遮了他的半个脸孔,但并不妨碍他对司徒一抓的辩认。
  不知为什么,当他第一次在张府里看到司徒一抓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卟卟”地跳,而只要被司徒一抓那从蓬乱的头发下透出来的凌厉的眼光扫过,他就会心悸恐慌!
  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所偷看的人竟然就是司徒一抓!如果有人告诉他,这屋子是司徒一抓的,就是里面再住着十个仙女二十个妃嫔三十个公主,他也早远远地避开了!
  “谁!”里面的司徒一抓显然是已经听到了那不大不小的窗子合上的声音,而喝声还未落,他就已经撞窗而出了。但外面除了清冷冷的夜外,再也没什么动静了!
  苗水虽然惧怕,但他还是反应过来了,就在司徒一抓喝声响起的时候,已经一个翻滚,急狗一般越墙而出,乘夜窜去了。
  那中年女人也开门出来,四下里望了一下,道:“大爷,出了什么事了?”
  “没有。”司徒一抓掉头往里进,道:“也许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却不料倒偷到我的头上来了。”
  “大爷,今晚你在这里歇下么?”那中年女人紧跟着进了屋来。
  司徒一抓转头又朝外面看了看,外面黑蒙蒙的。
  司徒一抓收回远看的眼光,朝那中年女人道:“也好,你过去给我收拾收拾。”说着便不再理会那中年女人,自个儿又往小丽住的那卧间进去。
  小丽听得有人进来,才抬眼看,见得是大爷,便忙又低下头来,但目光却惶恐畏缩地游离着不时瞥了司徒一抓一下。但双手却将被子抱裹得更紧了,身体也尽力地往内塞。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也不可能将自己塞进墙缝里去以逃避大爷的注视。
  ――她并不认识司徒一抓,虽然她已经见过他好几次,甚至还与他有着很“亲密”的“交往”。但她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清过司徒一抓的面目!不论他是乞丐还是便装打扮。而司徒一抓现在的衣着打扮与在王强家里并不一样,她甚至连这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了!
  “姑娘……”司徒一抓慢慢地走到床边,慢慢地就要往床上坐下,但见得小丽却小猫一样惊恐地往另一边的角上挪去,于是便又站了起来,坐到椅子上,缓声道:“姑娘,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司徒一抓见得小丽仍然没有说话,于是便又道:“姑娘,你不用怕的,等再过些日子,我就送你回家的。”
  “回家?……”小丽终于说话了,但却并不是对司徒一抓说的。她的嘴在抖动着,声音很小也很慢,似乎是被一点一点抽出来的。
  但司徒一抓还是很高兴,至少是她已经有所回应了,不再是摆在床上的美丽的大布娃娃了。于是便兴声道:“对,姑娘,过几天我的事办妥了,我就送你回家去,而且,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小丽终于是抬起头来正正地看着司徒一抓了。虽然司徒一抓的样子很是吓人,但她还是畏畏缩缩地但又正正地看着他,而嘴在动着,似乎是要说什么,可是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姑娘,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怕。”司徒一抓压慢声音。
  “我……我……”小丽一字一字地从嘴里往外抽,道:“大爷,你让我出去好吗?”
  “出去?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怕被张飞豹看见将你抓进张家里关起来吗?”
  “我……”小丽低下头来,但很快就又抬了起来,并且比刚才更显坚定地看着司徒一抓,说话竟也顺畅坚强了:“大爷,我要回家,我要回去看我娘和我哥,他们……”
  司徒一抓的心似被人沾着酸醋揉了一下般,忽然间酸酸软软的,不由有些发呆,竟也不答小丽。
  虽然小丽知道司徒一抓在看着自己,而且那眼神很奇怪很奇怪,但她却反而没了刚才的畏惧。而她的眼光虽然没有直接触碰司徒一抓的目光,但已不再漂移不定了。
  司徒一抓却反而低下头并慢慢地转身往外走了。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面对着小丽竟然是那样的窘困,他知道不可能应承小丽的请求,但更不知该怎么去拒绝!
  “大爷,怎么样了?”那中年女人正好从对边的房间里出来,见得司徒一抓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便柔声问道。
  但司徒一抓却没有理会她,而只是慢慢地走进那边的房间,然后便慢慢地关上房门……
  那房门再度打开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房门开了,司徒一抓也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站到院子里,看了看天色,虽然还见不到太阳,但他的脸色却很是焦急,也不顾得那中年女人招呼他吃早饭,只匆匆抬脚便望张府而去。
  
  虽然还是早晨,但张府里却已经乱成一团了。
  因为张飞豹张二爷死了!这的确是大件事!
  张飞豹是死在林红真的住房里的。
  晚夜,张飞豹很晚才回来,住进了林红真的屋子。不知为何,今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吩咐林红真给他倒杯水解渴,却不料他还未喝完那杯水就捧着肚子大喊肚痛。但还未等惊恐不已的林红真回过神来,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叫喊动弹不得了,只有那一双牛眼一般突出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仿佛想要看清什么说明什么!
  但他什么也看不清了,也说不出了!
  尤水灵一踏进林红真的屋子就呼天抢地地号嚎起来了,但那声音却有几分像是在笑。尤水灵伏在张飞豹的身上哭了好一阵才爬起来,一眼见得呆呆地木在一旁任由泪水喷泉一般地涌流出来湿透了衣襟的林红真,于是便斗鸡一样朝她扑扯上去,双手在她身上胡乱地抓挠拧扭着,并哭道:“都是你这个臭婊子,二爷平日对你那么好,你却为什么要害死他啊……我苦命的二爷啊,你死得好惨啊,却为何丢下我啊……我好命苦啊……都是你这个臭婊子,二爷平日对你那么好,死都还要死到你这屋子里来,你却为什么要害死他啊……”
  林红真却像失去知觉一般,虽然被尤水灵抓挠得连连后退,但全然没有躲闪,于是很快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道渗了血丝的伤痕,而头发也散乱了下来。
  “还不住手!一个妇道人家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却是张飞狐进了来,喝住了尤水灵后,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哥他……”
  “都是她,都是这个臭婊子……”尤水灵一见张飞狐,也稍为稳重下来了,却指着林红真就骂道:“二爷死得那么惨,就是她下的毒手……”
  “不是……不是……”林红真含泪摇着头,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三爷啊……”尤水灵依到张飞狐的肩下,半哭半嗲地道:“三爷啊,我好命苦啊,二爷他……我才入得这家不到二年,就要……我……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三爷……你可得为我作主啊,三爷!”
  张飞狐甩开尤水灵,紧紧地看着林红真,道:“嫂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二哥是怎么死的?昨晚可还是好好的!”
  “不是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林红真摇晃着头,口不择言地乱说着。
  “嫂子,不要怕。”张飞狐缓了缓了声,道:“嫂子,你告诉我这事是怎么样的,我知道不会是你害死我二哥的……嫂子,你慢慢说,不要急……”
  经过张飞狐好一顿的劝说,林红真才终于稳下神来,道:“二爷今早起来,就叫我给他倒水,我就……我就……二爷喝了后就叫肚子痛,就……就……”
  “水?哪来的水?”
  “就是那个壶里倒的。”林红真指着小圆桌上的茶壶颤颤恐恐地说道。
  张飞狐走过去端起那茶壶,揭开壶盖闻了闻,便道:“不错,这水有毒。”然后就转而又问林红真道:“这水是谁送来的?”
  “回……回三爷……是……是奴婢。”一个小丫头低垂着头惶惶恐恐地蹭了出来。
  张飞狐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小丫头一遍,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房的?”
  “回三爷,奴婢叫梅香,是侍候二奶奶的。”
  “你这水是从哪来的?”
  “回三爷,奴婢每天都按例到厨房里去打水的,一直都……却不料今早……三爷,这不干奴婢的事的……”
  张飞狐却不理她,走到屋外,对侍候在外面的一个打手道:“去把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叫到这里来,谁少了就拿谁是问!”
  “是。”那打手匆匆而去,不一会便带着一大班惊惶失措的男女老少进了院子。
  张飞狐慢慢地在群人面前踱着并细细地打量了他们好几回,才道:“厨房里早上的用水是谁照管的?”
  厨房总管张和忙躬身出来道:“回三爷,是张加。”
  “张加!”张飞狐朝群人吼喝了一句,但却并没有人回答更没人站出来,于是便皱起眉头,道:“张加呢?他没有来吗?”
  张和睁大昏昏的老眼看了群人一遍,便对张飞狐道:“回三爷,张加不在。不过,回三爷,今早点卯的时候,他也是来的。”
  “哦?”张飞狐低头沉思了一会,便叫过二个打手,吩咐道:“你们马上赶到张加家去看看,如果他在就把他抓来,如果不在,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拿一个来问话。”
  “是。”那二个打手应声去了。好一阵,就急赶回来了,道:“回三爷,张加不在,他家也没有人了,有人说是很早的时候他就背着他的女儿走了,还带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人问他上哪去他也不说,只低着头急走。”
  “那就不错了!”张飞狐道:“马上到县衙里去报官,让他们马上张榜缉拿张加。”
  于是那二个打手又匆匆去了。
  张飞狐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梅香,却又招过一个打手,道:“将她也押下去好生看管着。”
  梅香一听,脸色惨变,跌跪了下来哀喊道:“三爷,三爷,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三爷……”
  “虽然我也知道你不会也不敢毒害二爷的,但现在张加还找不到,你的嫌疑也很重。这个屋子里和厨房里的每个人都逃不了嫌疑,你们每个人都不许随便离开!听明白了吗!”张飞狐说着挥挥手,也不管梅香哀号得有多凄凉,只让那打手将梅香死狗般拖了下去,然后又吩咐几个打手好生监管着厨房及林红真屋子里的人。
  “嫂子。”张飞狐这才对林红真道:“二爷平日里怎样对待你们,我也是清楚的,嫂子们总少不了一些委屈……不过,在凶手还没有查明抓到之前,嫂子却还是最好呆在这屋子里,别四处乱走,要不就难免招人怀疑,那我就不好说话了。希望嫂子明白我的用心。”
  “多谢三爷。”林红真感激地给张飞狐作了个福,又道:“红真自知罪孽深重,以后都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再外出了……只是,红真有一事还求三爷……。”
  “嫂子有什么事自说无妨,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情理之中的,我都会为嫂子办到的。嫂子也自是我张家的人,自家人说话,有什么便直说,说什么求不求的,让外人听着,倒是我这作叔叔的不是了。”
  “是。多谢三爷。”林红真还是又给张飞狐作了个福,道:“二爷虽然不是我……但怎么说都是因为我端的水……所以,我想求三爷许我今后食斋念佛……既为减红真的罪孽,也让二爷早日得以安息,但愿二爷在天之灵可以……”林红真说着竟噎住说不下去了,而眼里又窜出了一串串泪珠,滚滚而下……
  张飞狐不由也感到一阵凄酸,但他还是咬咬嘴唇把一切情绪都强忍了下来,便对林红真道:“嫂子一片诚心,我作弟弟的也为二哥能娶得这么好嫂子感到欣慰高兴……嫂子请放心,只要是嫂子所要求的,我都一概应承。”张飞狐说着便叫过管家张圆,吩咐他以后要多多到红真处来照看她的生活,凡是她所要求的都必须尽最大可能办妥满足。
  “三爷,司徒总捕来了。”一个打手过来道。
  “哦?他来得还挺准时的!在哪?”
  “大厅。”
  
  大厅。
  司徒一抓并没有在里面稳坐,而是背着双手站在厅门口上四处张望着,很是躁急。
  但现在他却微微开颜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张飞狐正朝这边过来。
  司徒一抓见得张飞狐闷闷不乐的,便慢声问道:“三爷还在为那事操心么?”
  张飞狐摇了摇头,道:“家门不幸,敝兄今早……”张飞狐将事简略与司徒一抓说了,道:“敝兄与人结怨甚多,遭此劫祸,也难怨天人啊……只不过,此人也太于狠毒,竟……”张飞狐说着不禁滴下了几点泪水。
  “唉!”司徒一抓也深叹了一口气,道:“三爷可让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在下已经吩咐下人办理后事了。”张飞狐顿了顿,又道:“哦,司徒总捕这么大早赶来……”
  “三爷不是忘了吧?”司徒一抓脸紧了紧,但很快又稍稍展开了些。
  “哦,你看我……”张飞狐不好意思地一拍头脑道:“在下还差点忘了与总捕的约定了,都怪这几天的事……而且今早……不过,总捕大可放心,在下早就吩咐梅用去办理了,定不会误总捕的大事的。”
  张飞狐朝四周看了看,便叫过一个打手,吩咐他去把梅用叫来。这才将司徒一抓让进大厅里,又让人上了茶点,便道:“总捕,你却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
  司徒一抓道:“我自然是想越快越好,这事关及太后,拖得太久,只怕圣上……所以,只要三爷的人准备充分,我明天就率人上狼岭去,不把李日他们擒获就誓不回转!”
  “好。”张飞狐举起茶杯冲司徒一抓道:“总捕有如此之决心,定可马到功成!来,就容在下以茶代酒预祝总捕明日大胜而归!”
  “多谢三爷。”司徒一抓也豪气地举起茶杯,遥遥地与张飞狐打了个照面,然后便昂首一饮而尽,跟着用衣袖在嘴边一抹。
  他忽然发觉自己已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豪壮的行径了!自从被李日瞒过、再在狼岭受挫后,他以往的自信竟然也像被狼群咬啃得连骨头也没剩下了!直至现在,他才又似乎拾回了一点零碎的肉碎骨渣!
  但不知他的自信豪壮又能维持得多久!
  张飞狐看了司徒一抓好一会,便慢慢地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总捕,不知总捕肯否见教?”
  “三爷有事尽说无妨。”
  “好。”张飞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在下还记得总捕曾在城北城南同时出现飞鹰案后对在下也对李日他们说过,不是不再怀疑他们就是飞鹰大盗了么?怎么现在却……”
  “唉!”司徒一抓摇着头叹道:“不错,当时我也被李日给瞒过了,所以才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以致现在……”
  “那总捕却如何又发现了他们就是……”
  “因为那位公子。”
  “哪位公子?就是那个被李日抓住的蓝衫少年?”
  “不错。”
  “这……他……”张飞狐一脸的不解。
  “就是因为得到了他提供的证据,我才最终认定了李日就是所谓的飞鹰大盗。”
  “总捕相信他?”
  “嗯。不能不信。”
  “哦?为什么呢?”
  司徒一抓沉默了一下,道:“这是个秘密,请容我失礼了,对于那公子的一切,我答应过他,都是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的。”
  “哦。”张飞狐虽然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好在还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要不,我们就全都给他愚弄了,更讽刺的我们都还把他当成了英雄。唉,想来真气人也真好笑。”
  司徒一抓也摇了摇头,道:“其实,当城北城南同时出现飞鹰案时,我们就应该怀疑这不过是个圈套,意图瞒天过海的了,但可惜……”
  “哦?”张飞狐看着司徒一抓,道:“总捕从中可有什么发现么?”
  “发现说不上,不过,后来我又仔细推敲了好几天,终于是想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我也才会完全相信那公子所说的一切。”
  “哦,是什么呢?”
  “不知三爷还记得不?一直以来的飞鹰案,虽然都是同一样的纸张同一样的图案,但在案发现场上,却是有一些异常的。”
  “什么异常?”
  “以往的案发现场,那三张飞鹰图都是端端正正地贴在墙壁上的,但采花案的三张飞鹰图却都是丢在尸身上的,而在城北的那一起,三张飞鹰图又是撒在地上的。”
  “不错。”张飞狐也似是想到了,道:“这的确是个非常值得研究的地方。”
  “只可惜当时我们却都错过了。一心都只想着案犯,反而疏忽了这最易显露案犯特征的地方。”
  “这虽然是因为我们的疏忽,但也因为当时被李日的推断所误导了,要不,我们不也是怀疑到奸杀案的凶器与被我们困在聚宝楼里的三个人所用的兵器完全不一样吗?但我们却都没有深究下去,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蓝衫少年的身上。”
  “这样看来,李日就更难以对付了。”司徒一抓的眼中浮出了一层薄薄的迷茫。
  张飞狐才要再对司徒一抓说些什么,忽一眼见得梅用已走了进来,便转而对梅用道:“梅总护院,我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三爷。”梅用忙上前二步道:“按三爷的吩咐,小的已经召集了五十个对狼岭比较熟悉的人,不过,三爷,他们也并不了解得很清楚,因为那岭上的狼多,他们也不曾深入过山里。”
  “难道就没一人进去过么?”
  “回三爷。小的已经将全府上下二百三十二个护卫都集全了才勉强凑齐五十人,没有一个是深入过里面的,就连一些原住在狼岭下的猎户也只在岭的脚边沿走动而已。”
  “这……”张飞狐看着司徒一抓,道:“总捕,这……”
  司徒一抓想了想,道:“这个不是很大问题,我已经得到那位公子的消息,说是李日他们就住在狼岭的主峰半腰的山洞里,只要能找到主峰,什么都行了。”
  “回三爷总捕。”梅用道:“狼岭主峰就在后面,不过,那里都是悬崖峭壁,上不得人,要到那里,还得从前山上去。”
  “好,那你就去准备多些防狼的器具,我们明天就上狼岭去!”
  
 
第5部分

  二五问世间谁解情中味 司徒一抓见得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于是便起身向张飞狐告辞。 张飞狐便道:“总捕怎么就走了呢?却是有什么急事吗?在下正想与总捕多谈谈呢。” 司徒一抓道:“是有点儿…
 

二五 问世间谁解情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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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五问世间谁解情中味 司徒一抓见得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于是便起身向张飞狐告辞。 张飞狐便道:“总捕怎么就走了呢?却是有什么急事吗?在下正想与总捕多谈谈呢。” 司徒一抓道:“是有点儿…

  二五问世间谁解情中味
  
  司徒一抓见得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于是便起身向张飞狐告辞。
  张飞狐便道:“总捕怎么就走了呢?却是有什么急事吗?在下正想与总捕多谈谈呢。”
  司徒一抓道:“是有点儿事,却不赶急。”
  “哦……”张飞狐若有所悟地笑道:“司徒总捕定是与人有了约会,才要赶着去吧。”
  司徒一抓一惊,但很快就稳定下来,朝张飞狐笑道:“三爷猜得不差,倒正是约了人。而且,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我也不好再赖在这里了,好像进来这里就要讨饭吃一般,叫下人看了还不老笑话我?”司徒一抓说着别过张飞狐,匆匆走了。
  张飞狐眼送司徒一抓离去,想了想,便往花园而去。
  
  花园。依然风和日丽、草碧花红、蝶舞蜂飞。
  草坪依然平坦,石块依然净洁。但坐在上面的却人儿却已不再依旧!
  现在张娇月就双手肘顶着并拢的双膝向上歪歪地撑掌着脑袋、呆呆地坐在那光洁的大石块上――那是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块,足够二个人坐下的,而以前也经常是坐着二个人的。但现在却只坐了她一个。
  风轻轻地来了,什么也没有带来,却撩动了张娇月的秀发,在她的眼前鼻下扫拂着。
  张娇月也许是终于受不得那头发的滋扰,于是用手轻轻地将被风拂散下来的头发往上挽了挽,但她的手才刚上得头顶便像被人定住了一般,竟怔怔地停住不动了。
  因为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件东西。
  一件她非常熟悉的、只要是轻轻地触摸到它,她都会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的东西。
  因为这件东西她每天都会戴在头上的!
  那就是龙风送给她的那支凤头钗!
  现在,张娇月轻轻地将那支头钗从头上拔了下来,好像是一件价值连城而又隐藏着什么惊人秘密的宝物一样,细细地把弄着、端详着……
  渐渐地,把弄着凤头钗的手定住了,端详着凤头钗的目光也迷离了……
  但在迷离中,她却非常清楚真切地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拿着一支凤头钗站在她的前面,他似乎是要将那支凤头钗插到她的头上,但不懂得怎样梳妆的他却不知该怎么插才好,只能干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看那支凤头钗又看看她……
  看着他那窘样,她不禁笑了起来,而他也笑了,他俩就这样对视着笑着,最后,还是她伸出手去拉过他的手,慢慢地将那支凤头钗插到了自己的头上,而她却感觉到,那只被她拉着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着,但又很暖和很暖和……
  风又轻轻地过来了,又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头发,于是他便烟雾一样从她眼前消失了,出现的又是那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灿璨金光的凤头钗!
  张娇月慢慢地将凤头钗插回了头上,双眸便慢慢地转着,还视着跟前的那块大草坪。
  她还记得,在这块大草坪上,留下了她的许多足印,也流滴过她的许多汗水,更承载着她的许多欢声笑语。因为在这里的时光,都是有着他的陪伴的!只要有他的存在,哪怕他只是呆呆地站着默默地看着,她也就会快乐,她就会不知疲倦地蹦跳着……
  现在,她却像冬天的蟒蛇一样,再也不想动一动了。只有她的眼睛却在寻觅着,仿佛那人并没有离开过一般,而是躲了起来与她玩藏猫猫,只是她还没有发现他的所在罢了。
  而现在她似乎有着一种更浓烈的感觉,他现在就正看着她而笑着,并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真的是有人过来了,而且还轻轻地坐到了她的身旁。
  “大哥……!”张娇月惊喜地叫了起来,但还有一个“哥”字未及说出口,她就刹住了。
  来的并不是她盼望的大哥哥,而是三哥哥――张飞狐!
  张飞狐好像是在笑着,但那样子却又很怪很怪:眼是笑眯眯的,嘴角也微微地咧开朝两边翘起,但却就这样僵定住不动了,仿佛凝固了一样!而笑意便在这样的凝固中慢慢地消淡褪去了,残存的,只有那微微张开还未合拢而成新月状的嘴巴!
  “三哥哥。”张娇月侧头见得坐在她身旁的张飞狐那古怪的模样,便幽然问道:“你怎么啦?”
  “我……”张飞狐这才似回过魂般,却用手在脸上重重地抹了一把,揉和着脸上的表情,转而朝张娇月笑了笑,道:“我才要问你呢,月妹妹,你就只老惦记着他了,却连三哥哥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三哥哥……”张娇月一时黯然,话也说不下去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三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三哥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来陪你呢,谁知你却只记得你的大哥哥,唉!”张飞狐摇了摇头,又低叹了一声,道:“月妹妹,这几天你都总是这么个样,三哥哥看着你这样,心里也不好过……”
  “三哥哥,我没事的……三哥哥,你不是都很忙的吗?怎么这几天都来陪我的?其实我一个人坐一下就好了,三哥哥,你就忙你的事去吧,不用陪我的。”
  “月妹妹,你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张飞狐那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可以吞下一整只大苹果!
  “不是的。”张娇月忙道:“只是三哥哥你很多事要干嘛……”
  “现在不忙了。其实,很多事都可以交给他们以干的,只是原来怕他们干不好,所以……现在,他们已经干得很好了,我也就不用操那个心了,也就有空了……月妹妹,三哥哥以前总丢下你一个人在家,从没好好陪过你,以后,三哥哥就天天过来与你说话,好吗?……月妹妹,你看,那里有只蝴蝶呢,好看吗?”
  张娇月顺着张飞狐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得在一棵大树顶上盘旋着一只色彩异常的大蝴蝶,便道:“好看……只是,大哥哥不在,要是大哥哥在的话,一定可以飞上去把它捉下来的。”
  张飞狐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又恢复笑容,道:“月妹妹,其实不只龙风才可以捉到,三哥哥我也可以捉到它的。”
  “真的?”张娇月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张飞狐。
  “嗯!”张飞狐点了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月妹妹。你看着。”张飞狐说着便俯身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
  “三哥哥,你要把它打下来么?可不要伤了它,要是打伤了,它会很痛的,它这么美丽,我可不喜欢看到它哭泣。”
  “月妹妹,你放心,不会伤着它的。”张飞狐拈了拈那小石子,忽然一弹,那小石子便直冲大蝴蝶打过去,竟然不偏不歪地打着了它,那大蝴蝶便翩然飘下。
  “打中了耶!三哥哥,你真厉害。”张娇月兴奋地拍手跳叫了起来,并朝蝴蝶飘下的地方奔去。
  张飞狐朝张娇月看了一眼,见得她已经好像什么伤愁都已随着那蝴蝶的飘下而飘走了般,不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于是便也快步赶了上去。
  蝴蝶终于落到地上了,竟然还是活生生的,虽然飞不起来了,但却在一扑一扑地拍打着那双美丽的大翅膀。
  “三哥哥,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张娇月见得张飞狐小心地拈起蝴蝶,却又用手轻轻地包拢了起来,于是便缠拉着他的手央求着。
  张飞狐反而将手背到身后,却看着张娇月笑道:“月妹妹,你要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哼,就知道你小气!”张娇月翘起了嘴,但最终还是说道:“说吧!”
  “我才不是小气呢。”张飞狐仍然笑着,道:“月妹妹,你可答应我以后不再愁眉苦脸的了,要像没有遇到龙风他们以前那样,每天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好吗?”
  “我……”张娇月幽幽地低垂下头,双手无措地弄卷着衣裙。
  “月妹妹。”张飞狐轻轻地拉过张娇月的手,然后将那大蝴蝶小心地放到她的手掌里,柔声道:“月妹妹,三哥哥不是小气,只是不想见到你……看着你这个样子,三哥哥我……我就……我这当哥哥的不能给你带来快乐,我就觉得我很没用,不能好好照顾你,要是娘在地下有灵得知,一定会责怪我的……”张飞狐说着说着,竟然喉口酸酸塞塞的,声音也涩涩的,竟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三哥哥。”张娇月哽哽咽咽地说道:“三哥哥,别这样嘛,我答应你,不过你以后得天天都过来与我说话,要不,我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就闷,就会……就会……”
  “月妹妹,以后三哥哥天天都会过来与你说话玩耍的,你也就不会再孤闷了。”张飞狐爱慈地抚摸着张娇月的头发,道:“月妹妹,答应三哥哥,不要再去想什么大哥哥了,他不会再回来的了。”
  张娇月却幽然地低下了头。
  张飞狐见状,忙道:“别说这些了。月妹妹,你看,这蝴蝶多漂亮啊!月妹妹,你将它绣下来,好吗?”
  张娇月抬起了头,张飞狐却见得她的眼眶里竟然有着点点泪光,于是伸过手用衣袖轻轻为她拭了拭,轻声说道:“月妹妹,你不是答应过三哥哥的吗?月妹妹,你不要这样嘛,骗人是要刮鼻子的。”说着用手轻轻地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三哥哥……”张娇月看着张飞狐,一副满腹的话要说、满眼的泪要流的样子,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有眼睛在湿湿地闪眨着。
  “月妹妹,别这样。三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最喜欢听三哥哥讲故事了……来,月妹妹,我们到那边的树下去,这里可晒了,要是把我比月亮还白还嫩的月妹妹给晒黑了,我可饶不了它毒太阳!”张飞狐说着便拉着张娇月往那边树下去。
  到了那树下,倒也有一块大石头。张飞狐俯身朝石头吹了几下,又从腰里掏出一只手帕铺到上面,便朝张娇月躬身请道:“小姐,请上坐。”
  张娇月笑了笑,道:“三哥哥,你又不是绿兰呢,也这样对我说的?”
  张飞狐见她笑了,便也高兴了,道:“三哥哥虽然不是下人,可在月妹妹跟前,就算是玉皇大帝,也要像奴婢一样侍候月妹妹呢。”
  “哼,我才不要什么玉皇大帝到我前面来呢。我又不认识他。”
  “是。小的说错话了,请小姐大人饶小的一条狐命。”
  张娇月“卟哧”的笑了起来,道:“三哥哥,你说错了,人家都是说饶一条狗命的,你怎么说狐命呢?”
  “小姐大人有所不知呢,小的名叫张飞狐,不是张飞狗,所以应是狐命不是狗命。”张飞狐看着笑得很是开心的张娇月,说话竟也欢快起来了,仿佛解去了枷锁的囚犯一样。
  “三哥哥……你真好,我不开心不高兴的时候,都是你陪我的,还想尽办法来逗我开心……”
  “傻啦。”张飞狐拉着张娇月坐了下来,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而且,现在爹老了,不怎么管事,大哥又远在京城,二哥现在又……三哥哥其实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三哥哥又怎么能不对你好呢?只是,月妹妹,你要记住,以后再也不要那样了,那三哥哥也才会开心。”
  “嗯。”张娇月点了点头,道:“三哥哥,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再那样了。”
  “嗯。这才是我的好月妹妹。”张飞狐伸出手指头,道:“来,我们勾手指。”
  “嗯。”张娇月也伸出手指,轻轻地勾在张飞狐的手指上。
  “好了,从此以后……骗人的是小狗。”
  “嗯。”张娇月冲张飞狐点了点头,却一眼见得自己手掌里的那只大蝴蝶已经站起来了,虽在振着翅膀,但又没有飞起来,于是便道:“三哥哥,我们将它放了,好吗?要是将它关起来,它一个人孤伶伶的一定很寂寞。”
  “好的。”
  张娇月见得张飞狐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于是便双手轻轻往上一扬,那蝴蝶便扑呆扑呆地飞走了,看着那蝴蝶翩翩而去,张娇月便道:“三哥哥,它一定是去找它的朋友玩去了,要是它找到了,它一定很高兴的。”
  “嗯。”张飞狐朝旁边看了看,道:“月妹妹,你不再抓蝴蝶了,那三哥哥去给你摘些花来。”说着便起来朝不远的花坛走去,不一会,便摘了好几朵大红鲜花回来,道:“月妹妹,来,让三哥哥给你戴上。”
  张飞狐转到张娇月的身后,才要将手里的鲜花往她头发上插,但手还触及她的头发,便已经停顿了,仿佛那上面燃着熊熊烈火一般,不仅热热地烘烤着他的手,还痛痛地刺激着他的眼睛,更郁郁地熬h着他的心!
  因为他看到了一支闪亮的凤头钗!
  他记得,有一次他与李日他们到他家在东街上的金铺去巡视,他就曾大方地让李日他们随便挑选那些饰物。
  龙风和石猛没有要,因为他们认为那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们是用不着的。
  但李日却一下就拿了二个,还笑着说三爷大方,不拿白不拿。
  李日拿的,就是二个凤头钗!就是与他现在所看到的张娇月头上戴的一模一样的凤头钗!
  对于张娇月的饰物,他是清楚的,因为每一件都是他送给她的!而这一个却并不是他所送的!而他也知道,很少出外的张娇月――即算是外出,也是跟随着他的――是不会自己弄到这凤头钗的!
  那么,也许就只有是别人送给她的了,而这个别人,除了龙风外,还会是谁呢?
  “月妹妹,这个……”张飞狐有些不愿意承认他的推测,于是他便将那支凤头钗拔了出来递到张娇月眼下,道:“月妹妹,你从哪来的这个凤头钗?”
  “是大哥哥送给我的。”张娇月回答得很干脆,而且,张飞狐听得出,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着一分奇异的甜蜜感!
  张飞狐又呆住了。
  “三哥哥,你还帮我把它戴回去。”张娇月柔柔地说着,她并没有察觉身后的张飞狐有什么异常。
  张飞狐没有说话,虽然他心里又苦又酸的,但还是为张娇月把凤头钗戴了回去,跟着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再把那几朵鲜花也插到了她的头上,才转到她跟前,微笑着对着她细细地看着。
  张娇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道:“三哥哥,你不认识我么?怎么这样看着人家的?”
  “月妹妹,你真美。”张飞狐依然正正地看着她,道:“就算是最有名的美人西施也一定没有月妹妹你长得漂亮,而且,人更好。”
  “三哥哥,你又在取笑我了。”张娇月羞涩地低下了头。
  “三哥哥所说的都是真的!”张飞狐说着便在张娇月身旁坐了下来。
  “你说这些干什么呢?”
  “我……”张飞狐想了想,道:“三哥哥是在想,谁会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月妹妹你这么美丽又这么好的新娘子呢?那可真是天下再美不过的事了。”
  “三哥哥,我不理你了,老是在取笑人家。”张娇月慢慢地站了起来。
  “月妹妹,三哥哥可不是在取笑你,是跟你说真的。”张飞狐也站了起来,道:“月妹妹,你可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龙风?你跟三哥哥说实话,好吗?”
  “我……”张娇月又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幽然地道:“三哥哥,你不是说他不会再回来的了么?……”过了一会,张娇月又道:“三哥哥,你都这么大的了,为什么还不给我娶个嫂嫂回来呢?要是有个嫂嫂陪着我,就是三哥哥你有事要忙,我也不会寂寞的,三哥哥,你说是不是?”
  张飞狐忽然奇怪地看着张娇月,嘴唇微微地抖着,似乎要说些什么一般,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三哥哥,你怎么啦?三哥哥。”
  “没……没什么。”张飞狐忙摇摇头,道:“月妹妹,你为什么忽然会问起这问题的?嫂嫂不是有不少吗?”
  “可是她们都不与我好,也不跟我玩的。”
  “那我娶了新娘子也不见得就与你好的。”
  “那可不一样,三哥哥,你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娶的嫂嫂自然也是好人,也会对我好的。”
  “月妹妹……”张飞狐想了想,忽然问道:“月妹妹,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嫂嫂呢?”
  “我……我不知道,反正是三哥哥你喜欢的我就喜欢……三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张娇月高兴地转过身来拉扯着张飞狐一个劲地问道:“三哥哥,快告诉我,她是谁?长得怎么样子?漂不漂亮?是哪家的小姐……”
  张飞狐看着又渐渐快乐起来的张娇月,于是便笑了,却抚弄着她的长发,柔柔地道:“月妹妹,你一下子问得这么多,让三哥哥怎么回答你呢?”
  “那……那三哥哥,你先告诉我,她长的怎么样?漂亮吗?”
  “嗯。漂亮!”张飞狐凝凝地看着张娇月,道:“月妹妹,如果她长得就像你,你喜欢吗?”
  “像我?”张娇月一呆,但很快就定定地看着张飞狐,道:“三哥哥,真的像我吗?”
  “真的。三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她才行,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我……三哥哥,她是哪家的小姐呀?你带我去见见她好不好?去嘛,三哥哥。”张娇月摇着张飞狐的手央求着。
  “看你这猴急样。”张飞狐笑看着她,道:“三哥哥可以带你去见她,不过,现在可不行,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我家也还有事要办的。不过,三哥哥答应你,最多再等上一个月,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呀?三哥哥,现在不能告诉我吗?非要等上一个月,那还要多久啊。”
  “不行。”张飞狐摇摇头,微笑道:“月妹妹,一个月很快就可以过去的,到时,我就会告诉你一件很大很大的秘密,也告诉你三哥哥的意中人是谁,还会让你见到她的……”
  “真的?那可好了。”张娇月点算着手指,道:“一天,二天,三天……用不了很久了,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
  张飞狐看着傻傻地点算着手指头呢喃着的张娇月,嘴边便慢慢地浮起了笑容,并在慢慢地扩展着,仿佛湖面泛起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扩展出去,于是整个脸整个人都在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三爷,老爷有事找你,让您现在就过去呢。”正当张飞狐笑得最甜美的时候,一个打手走了过来。
  “知道了。”张飞狐让那打手先去回张玉,这才对张娇月道:“月妹妹,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张娇月道:“爹爹叫你一定是有急事的,三哥哥,你快去吧,我自己会回去的。”
  “哦,那我走了……”张飞狐走了二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张娇月,道:“月妹妹,可不要再闷闷不乐的,三哥哥去看看爹爹有什么事,等会再来与你说话。”张飞狐看着张娇月的脸色不再那么忧郁了,这才往前去,但每走上几步,都会掉过头来看她一眼,直至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才大步急往张玉处来。
  
  “爹。”张飞狐才刚踏进张玉的屋子,便见得他正背着手站在小厅的门口朝外面张望着,而脸是阴沉哀伤的,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张玉一见张飞狐,便长叹了一声,低沉地道:“狐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他……但到底也是你二哥啊!你就……而且,也不与我这当爹的说一声,你也未免太……”张玉说不下去了,但那双幽黄的眼睛却不住地眨着,那里面还闪现着星星的光点。
  “爹。”张飞狐沉重地走了过去,道:“爹,真的不是孩儿干的,就算孩儿不要天理良心,可也不会谋害自己的亲哥哥的。”
  “狐儿……”张玉昂起头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也不用骗我的,我虽然已老了,但还没有老懵懂,还没有老到什么事也不知道。在这家里,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有这个心?有这个胆?……其实,爹也知道,你们兄弟争斗由来以久,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好好协和,才会出现今天这事……”张玉说着又低下头来看着张飞狐,道:“狐儿,这事你怎样去处理?”
  “爹爹放心,孩儿已经吩咐人去办理了,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嗯。”张玉眨了眨眼,继而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就罢了。豹儿虽然也是我的儿子,可却一点也不像我,也不像你们,真不知是哪世带来的冤孽……”
  “爹,你可要保重。”张飞狐扶着张玉进了屋子,再扶着他坐到安乐椅上,又道:“爹,什么事都有孩儿,你就不要再操那个心了。”
  “嗯。好在我还有你与龙儿,要不……对了,差点儿给忘了。”张玉说着伸手从桌面上拿过一封信,递给张飞狐,道:“你大哥刚来的信呢,你看吧。”
  “大哥的信?”张飞狐接了过来,道:“爹,大哥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你自个儿看吧,这事你也自个儿作主就是了……爹已经老了,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什么也不用再问爹的意见了……”张玉重重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靠着椅子躺了下去。
  张飞狐看了看张玉,忽然发觉他的眼角上已经布满了一条条深深的裂痕般的皱纹,而头上已经是花白一层,还有那深长而粗重的呼吸……他现在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曾给予他无限的教诲和慈爱的人真的是老了!
  张飞狐将信拆开看了起来,但看着看着,他似乎也一下子老了许多,眉宇间竟然堆起了二座小丘,直坠压得清秀的双眼成了二条细长细长的线条!
  “爹……”张飞狐轻轻地叫了一声,却发现张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熟睡了,回应他的,只有那一声声粗重而闷长的鼻息!
  张飞狐又久久地凝视着那封信,渐渐的,他的眉头解开了,于是他也就将信塞回信封内放到桌子上,然后找来一件上衣盖到张玉的身上,再叫过一个小丫头,吩咐她小心照看着张玉,这才出了张玉的屋子往大厅而来。
  “快去把梅总护院找来。”还未走到大厅,张飞狐便已经冲守候在大厅门口的打手喝叫道。
  “是。”一个打手应声急去,不大一会,便引着梅用匆匆而来。
  “三爷,这么急找小的有什么吩咐?”梅用过来着。
  “你进来。”张飞狐领着梅用进了厅里,便道:“我吩咐你办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回三爷,办得差不多了。”
  “废话!差不多是多少?”
  “一大半。”
  “混帐的东西,以后不许再对我说什么差不多、大概等,我要的是准确的数目!”
  “是!小的记得。”梅用慌忙低下头来,道:“回三爷,小的原先已在府内挑选了五十个人,后来又到府外各处去再挑选了三十个,一共就有了八十个人了,在后来选进来的三十个人中,有十二个曾组队深入过狼岭的,不过,也没有到过岭的主峰。”
  “哦……”张飞狐想了想,道:“那三十个人就让他们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明天上狼岭不用他们了。”
  “三爷……”梅用奇怪地望着张飞狐。
  “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要过问那么多。”
  “是。小的多嘴,该打!”梅用说着便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嘴巴二下。
  “还有,你还准备了什么器械?”
  “回三爷。”梅用道:“准备了八十件……”
  “八十件?这么多?”张飞狐不等和说完,但道:“太多了,四十件就足够了,打几条狼就要花费那么多东西!那要是打老虎,岂不是要去请如来佛祖了?”
  “是。”梅用虽然不明白张飞狐打的什么主意,但再也不敢问为什么了,只能低头应着。
  “唔……还有……”张飞狐略一思索,道:“明天你们跟随司徒一抓他上狼岭,就这样……”张飞狐招手让梅用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叽咕了一阵,却把梅用听得疑团满腹,但嘴里却也只有在不停地应着“是,是……”
  “那你明天就按我的吩咐去办!”
  “是,小的明白。”梅用应着,告退而去。
  张飞狐的脸上又慢慢地爬满笑容了,仿佛是看到了一幕要慢慢地品味才能体会到其中味道的笑剧一般!
  
  一直到晚上张飞狐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那是刻画上去的,不会消失也不会褪色。
  不过,他已经不是在大厅里了,而是在他的屋子里,并且还很舒服地张开手脚摊在床上。
  但是他并没有睡着,而且现在还坐了起来。
  因为关闭着的房门现在被悄悄地推开了,并且轻轻地溜进来了一个人。
  尤水灵!
  尤水灵是笑着的,诱惑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里,而早上的悲哀与愤恨早已荡然无存了。
  张飞狐瞥了她一眼,却又慢慢地躺下去了。
  “哟,三爷,你怎么啦?看到人家来了,就故意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算了,就当我求你啦……”尤水灵扭着腰肢过来,竟挨着张飞狐也躺了下去。
  “滚开!”张飞狐却像粘到毛毛虫一样,厌恶地冲尤水灵喝道,并且还挪了挪身,稍稍离开了些。
  尤水灵一呆,但很快又娇嗲地朝张飞狐挨了过去,而且手臂也水蛇一样滑缠到张飞狐的身上,拖着娇滴的声音道:“三爷,你怎么啦?现在那死鬼已经不在了,再也不用怕了,我们就可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尤水灵的说话。
  被打的自然是尤水灵,现在她已从床上翻爬了起来,用手紧紧地掩住脸庞吃惊地看着张飞狐,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与她有过无数次恩爱缠绵的男人竟然会突然之间无缘无故地这么狠心地给她一记这么狠命的耳光!
  现在,她的耳里还是轰隆一片,犹如有着千百面巨鼓在里面被一齐擂响一般!
  张飞狐已站在尤水灵的面前了,那双不再带着笑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找不到一点清秀的情意,反而让尤水灵想到了城隍庙里的小鬼!
  张飞狐撇了尤水灵一眼,抬脚便往外走,尤水灵急赶了上去,道:“你……你就这样对我,为什么?”尤水灵可怜兮兮地低泣着。
  “收起你的可怜样吧!”张飞狐瞄也不瞄她一下。
  “三爷。”尤水灵拉起张飞狐的手,道:“三爷,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水灵的心么?虽然我知道我低贱,永远也不可能与三爷名正言顺地……可是,我不介意那些名分的……三爷,我只求能有一天过一天,三爷,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以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我要到这你里来只能偷偷摸摸的,现在他不在了,已没有人再管我了,你却……”尤水灵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还好意思说?”张飞狐甩开尤水灵的拉扯,道:“哼,自己的男人尸骨还停在屋子里,你就可以出来这样了?我这一巴掌还嫌不够狠呢!”
  “你……你……你倒真狠得心!”
  “哼!要是你我的事传了出去,你却叫我如何见人?说不定在外面早已是满城风雨了呢,要不他怎会知道的?”
  “我不管。这些我不管!我就只知道对你好,别人要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去,我才懒得理他呢。而且……而且现在他又……难道你要我年轻轻的便去守寡么?做什么烈女贞妇,我才不那么傻呢!”
  “你不在乎是你的事,反正你已是又破又贱的不要脸的女人,可我是张家三爷,我在乎,而且在乎得很!”
  “你……你……现在你倒说起这话来了,啊,以前你又是怎么说的?”
  “哼!以前?哈哈哈……”张飞狐仰天大笑起来,道:“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张飞狐是什么人?真的会看上你这样的淫妇?你做梦!我今天就全告诉你,我会惹上你,全都是因为我想知道他想干什么!而你却又淫又贱又蠢,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你还真当我是喜欢上你了?现在他死了,我还要你干什么?传出去反累了我张飞狐一世名声,哼!”
  “你……你……”尤水灵狠狠地跺着脚,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再也找不出一丝温柔诱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飞狐,好像要将他活活钉死一样!
  但张飞狐已不再理会她了,迈步就往外走,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下。虽然在他出去之后他就听得他的房子里传出一片“哗啦”声与号哭声……
  
  山风仍在没日没夜地吹着,吹得树木“哗沙”乱响、吹得鸟儿没得个停栖、也吹得人心如头发一样的乱!
  石猛已经是第五天没有梳洗过头发了,蓬乱得就像树杈上的鸟窝,但他却并不理睬,只是像牛一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酒。
  龙风却没有喝酒,也坐到了洞外,却呆呆地靠在洞门上茫然地望着,任由山风将灰尘败叶没头没脑地往他的头脸上蒙盖,也不用手去拂一下。
  李日仍然坐在以往的地方,但也不再吹着叶片了,而是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蛋形的小石头。现在就拿着一把小刀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小心地雕刻着。
  刀尖不轻不重地在小石头上刻划着,而每划过一下,小石头上便会轻轻地飘漫下一层淡淡的烟尘,自然也会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刻痕。而渐渐地,随着刻痕的增多,小石头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头像,出现了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眼睛明彻而清纯,鼻子秀气而直挺,嘴儿小巧而含笑的,但还未最终成型。
  李日的刀仍在刻划着……
  刀尖正刻划到那小巧的嘴角的时候,一股成团的风忽然从身后撞袭而来,李日竟然似不胜寒冻一样,不禁身颤手抖。于是,那刀尖儿便从嘴角边上向旁斜斜地划了出去。于是,在那完美的嘴儿边便留下了一道颤抖而深长的刀痕!仿佛嘴边流渗出的一道血迹!
  看着那一道血迹般的刀痕,李日的手竟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这一颗小石头在这一刹那间变得重如千钧一样,他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把握住了!而他的心也在颤悸着,似乎那一刀并不是划刻在小石头上,而是重重地割在他的心口深处!
  他忽然有着一种惶恐的感觉,那嘴角上的那一道刀痕不再是一道刀痕,而就是一道血迹!从嘴里涌流出来的是不能竭止的血渍!
  血在流着,但不是从嘴角边流出来的,而是从手上流出来的。
  流血的手是李日的右手,这只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锋利的可以刻石铭金的小刀!
  现在这把小刀就因为手的紧握而深深地割入在手中!更准确地说,应是深深地“嵌”入手中!
  滴血的疼痛似乎也没有让李日清醒过来。他仍在怔怔地看着那血从手指头上渗出来、顺着手指慢慢地流着,然后便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上,而他却并没有去包扎伤口!甚至连还嵌在手上的小刀也没有放下!似乎被割的不是他的手,但疼痛却又是他这时最清楚的感觉!只是这疼痛不仅来自那被小刀割着的手指,同样也来自心底深处!而这伤痛竟要比手指上的来得更加揪心更加难耐!
  忽然,“唏……”一个悠长而响亮的声音从山脚下传了上来。
  听得这个声音,李日竟然又颤抖了一下,但终于是似清醒过来了,将割在手上的小刀收了起来,却也只是将受伤的手指紧紧捏在手中。再看了看龙风和石猛,见得他们并没什么,于是便往山下走。
  “三弟。”石猛抱着酒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赶上正往山下去的李日,道:“三弟,我们可以下山了吗?可太好了!”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因为李日对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还不可以下山。”
  “那……你骗人,你这不是要下去吗?”石猛瞪大双眼死死地看着李日,那副样子似乎是要将目光穿入李日的胸膛而把他的心也看透一般!
  李日却很慢柔地道:“我师父在山下叫我,我要下去一回,但不是下山,更不是进城。二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骗谁呢?我怎么没听到你师父叫你的?一定是你想进城去,但又害怕我会拖累了你,才找个什么鸟借口来骗我……”
  “真的,二哥。”李日拍拍石猛的肩头,道:“二哥,刚才不是有一个声音从山下传上来吗?那就是我师父的声音。以前我与师父也是这样传讯号的。”
  “那……那我也下去……三弟,走。”石猛拉着李日就要走。
  “二哥。”李日却轻轻地掰开石猛的手,道:“我师父只叫我下去,他不喜欢见到别人的……”
  石猛撇了李日一眼,不再说话,却转身又坐回刚才的地方,抱着酒坛就往嘴里灌。
  李日看了看石猛,便默然往山下而去。走了好一会,便见得一个头戴着竟能把脸遮掩住的大斗笠的、身着宽大黑袍的人背着双手站在一棵大树下,于是垂手肃立,道:“师父。”
  “嗯。”黑袍人低沉地应了声,慢慢地道:“你的两个兄弟在上面住的还习惯吧?”
  “很好。”李日小心地回答着。
  “这就好。”黑袍人点点头,道:“也许不用再过多久,你们就又可以进城去了,只是……在还没有得到为师的通告之前,切不可进城去,否则……”
  “弟子明白。”
  “嗯。为师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不过,为师看你的两个兄弟,却不是那么容易忍得下心来的,只怕他们会吵嚷着要进城,你劝阻不住罢了。”
  “师父放心,弟子的两个兄弟对弟子最为信服的了,只要是弟子所说的,他们都不会反对。”
  “嗯。这就好。”黑袍人顿了顿,道:“日儿,你可知道为师叫你下来是为什么事么?”
  “弟子愚昧,弟子不知……”
  “那为师就告诉你吧。”黑袍人缓了缓气,道:“司徒一抓自上次丢兵损将无功而回后,就与张飞狐互相勾结起来。他想借助张府里的人进入这岭,而张飞狐却想利用他的身份势力名正言顺地将在城西的天华帮消灭……”
  “天华帮……”李日知道华丽就是天华帮的人,不由有些担心,便急问道:“那他们现在……师父,他们怎么了?”
  “日儿,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女孩子?”黑袍人直视着李日。
  虽然李日不能触碰到黑袍人的眼光,但他还是有着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又不得不说道:“弟子已经不再……只是,弟子觉得,我们要对付张家和张飞狐,如果能够借重天华帮的力量,也许更易成事……而且……而且,她怎么说也与弟子有过交往,弟子不想她有什么……”
  “嗯。”黑袍人道:“为师也知道你心地善良,要不,为师也就不会将你救下又教你武功了。”
  “是。”
  “不过你大可放心,天华帮早就有所准备了,他们在那里埋下了炸药,只可怜那些府兵进去一百多人竟没一个可以逃得出来……虽然张飞狐现在在全城里大肆搜捕天华帮,但到目前为此,他也还未发现天华帮的藏身之处。”
  李日听得华丽没事,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过……”黑袍人接着道:“不过,今天却是司徒一抓与张飞狐的约定期限。在今天,司徒一抓就会率人再次进山来抓捕你们的了……”
  “他倒还真的不死心。”李日想笑,但却不敢笑出来,只道:“他上回丢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尸体也不掩埋一下就急急逃了回去,就是不怕这里的狼群,也会被那些鬼魂扯住他的脚的。”
  “不过,这回他不仅带了更多的军兵,而且还有几十个张府的打手,这些张府打手都曾是这一带的猎户,不仅有很好的对付狼群的办法,而且对这岭也有些熟悉,所以……”
  “那……师父,那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了?这回一定得让他吃个更大的苦头,不再那么轻易就让他逃回去的。”
  “现在啊?”黑袍人竟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声并不很爽朗大方,但李日却已感到不那么压抑了,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并且还将一直木板一样直挺着的腰板扭了扭,但并没有说话,仍然静静地等待着黑袍人。
  黑袍人笑了一会,才道:“现在只怕是那些军兵已经回到他们的大营里歇着了,而张府的那群打手,却一定在张家里面抱着肚子大笑不停。”
  “这……”虽然李日聪明无比,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中的原因。
  “因为……”黑袍人又笑了笑,道:“司徒一抓这一次倒是打得很如意的算盘,他以为以他的武功,还有最近才从京城里紧急召来的四个锦衣高手,以及数百军兵,只要是进得这岭上得这山,就足以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即算不能,至少也是可以抓得一二个的。但他的稳打稳算,却偏算漏了一件,就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张飞狐竟然会耍了他。虽然那大批的军兵准备很充分,但张府的打手却似乎不当回事。他们早就收到张飞狐的命令,准备的防狼器械既不完整、更不牢固,而且他们还故意拖拖拉拉的,走了大半天才到了小溪那里,就大叫渴累了,看到了小溪,便不管司徒一抓如何训斥,将肩上扛抬着的器械朝地上一丢,就直扑进小溪里去了。而因那一丢,那些器械就全都散架了,要再将它们整装起来,至少也得一天半天的。司徒一抓虽然想进岭,但那些张府的打手却死活不肯,说是没了那些家伙,就没有办法对付狼群,他们可不想冒这个险。而没有这些人的带路,司徒一抓又不知怎么进来,所以,就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那司徒一抓就算没给气死,肚子肯定也会大了不少。”
  “嗯。如果他不是对张飞狐还有所顾忌,那些张府打手也许早就给他丢到河里去了。”
  李日看了看黑袍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地问道:“可张飞狐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这自然有他的原因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了。”
  “是。”李日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
  “还有一件事呢,为师也告诉你吧。”
  “是。弟子听着。”
  “张飞豹给人毒死了,好像是张飞狐干的。”
  “哦。”李日并没有感到奇怪,好像这事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你好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回去吧,记得要劝阻你的两个兄弟,切不可进城去,如果他们还想活命的话!不久清河城将会出大事情,只要一不小心出错……”黑袍人正了正斗笠,便转身而去,大大的足板踩踏地铺满落叶的地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他的步子看似迈得既不大更不快,但眨眼间,却已去得甚远了。
  李日一直眼送黑袍人消失在树丛中,才转身往山洞而回。
  才刚见得李日露出个头尖儿,石猛就已经抱着酒奔了过来,急问道:“三弟,你不是说你的师父回来了么?他……他呢?”
  “走了。”李日心不在焉在应着,似乎还在思想着什么。
  “怎么又走了呢?这里不是他的家吗?”石猛挠着头不解地道:“真是的,到了家也不进来的?”想了想,又扯着李日问道:“三弟,你师父与你说什么呢?干吗非要把你叫下去又不让我们下去的?有很神秘的事么?”
  “不是。”李日抱过石猛怀里的酒坛,大大地灌了一口,又与石猛坐到山洞口,这才道:“师父还有事要办,所以就赶着走了。他来是要告诉我们,司徒一抓今天又想进岭来,但……”李日便将黑袍人所说的简单与石猛说了。
  石猛听得,顿一拳砸在酒坛上,“哗啦”的一声将那酒坛砸得破碎,道:“他娘的,我正想找个地方出火呢,可恨他娘的真没种,又溜了,真他娘的没劲。”
  “二哥。”李日道:“他们走了才好呢,要是真进了来,可不像前回那么容易对付的了。”
  “哼!还说前回呢!”石猛瞪了李日一眼,道:“要不是你,依我的,就让那狼将他司徒老儿活剥了吞下去才解气呢。我们现在也不用再呆在这鸟地方了,早就到……到……那里去喝酒了。”
  “二哥……”李日拍了拍石猛的肩头,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其实,石猛又怎么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呢?对于好几次都将已陷入绝境的司徒一抓轻易放过,他自己都感到很难理解。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他师父的命令!
  他不敢向他的师父询问,而他也知道,他的师父是绝不会告诉他原因!需要让他知道的,不用他问,他的师父都会详详细细地对他说清楚的,而不告诉他的,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而不想让他知道的,无论他如何询问,结果不仅是得不到答案,反而只会是一顿呵斥!
  石猛又开始喝着闷酒了。
  “师父他还说……”李日慢慢地说着,见得石猛已经将酒坛放了下来,而龙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留意他的说话了,这才又道:“我师父让我们再等待一些日子,现在还不能进城,因为不久清河也许会有大事情要发生,如果我们一不小心,也许就会……不过,等待的日子不会很长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再回到城里去了。”
  “呸!就怕他司徒老儿?”石猛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道:“我才不怕他呢,我就进城去,看他娘的又能把我吞了不?”
  “二哥……”李日紧握着石猛的手,似乎真的害怕他会按耐不住而冲下山去,道:“现在,清河城里正在发生着大事情,虽然并不都与我们有关,但那情况很复杂。”
  “屁!三弟,你就说吧,你那什么只会装神弄鬼的狗屁师父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老要按他说的去做?他娘的,要是以前知道你是这么个鸟样,我……我还真恨我要认你作三弟呢!”
  “他是我师父……”
  “我才懒得去理他什么师父不师父呢!三弟,虽然我知道我笨,但你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心在想什么。我看你这么多天老是在刻着石头,而且刻了那么多,心里一定是在想着小丽姑娘,可你就是不敢进城去看看她……”石猛吞了吞口水,又道:“要说我的功夫差,才怕打不过他司徒老儿,可三弟你却怕个什么鸟?”
  龙风也已过来了,轻轻拍着李日的肩头,道:“三弟,刚才你师父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有没有问他……小丽姑娘怎么了吗?”
  李日看着龙风,他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种炽热得有如盛夏太阳一般的关切,于是便想对他笑一笑,可嘴巴还没有咧开,头已经在轻轻地摇动了。
  他笑不出,同样也说不出――不知怎么去说。
  当见到他的师父的时候,他第一个想问的就是丽妹妹的消息,但他却没有,直至黑袍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浓密的树木遮掩,他已经在嘴里打了十万八千个转儿的问题还是没有出口!而只能将还握着那块小石头的手握捏得更紧更实!
  这些,他无法对他们说,也不知道怎么对他们说,虽然他们是他最亲最亲的兄弟!
  ……
  现在,李日又坐到那棵树下了。他的手上依然把握着那颗小石头,并用手指头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拭抹着那道嘴角边上的“血迹”,似乎是想将那血迹拭去抹干,但无论他抹拭得多久多用力,那道伤痕仍然显显地存在着并从嘴角边斜拖而下!
  龙风也回到他刚才的地方坐着了,依然是茫然地望着。
  石猛没有再喝酒了,他也靠在洞口壁上呆呆地望着上空。
  天上,又大又亮的太阳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稀薄的云层后面,却看不出它是喜是愁……
  
  把眼睛哭红了的夕阳终于一头扑进阴森的山窝里了,但并没有月亮和星星出来点燃希望。
  虽然山里的夜又黑又怕人、风也又大又凉,但石猛的心却是炽热的,仿佛心内揣着一个火炉一样。因为他现在就正走在通往山下的山路上。
  这是一条很幽深的山路,不仅婉延穿越于阴森的荆棘丛林和攀爬翻越于峭陡的山壁中,而且很长的一段就只有一尺之宽,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这条山路却与所有上狼岭的路有着一个很显著的区别,那就是这里绝不会遇到狼!而让人费解的是,虽然岭上狼成群结队,但在后山却连狼声都不会听到。
  而这条山路就在后山。进岭的时候,他就是跟着李日从这条山路上去的。
  虽然只走过一次、虽然夜很黑路也很难走,但石猛却走得非常的轻快,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清河城下。站在城下,就隐隐地听得城里传出的打更声,竟已是三更天了。
  城头上静悄悄的,除了很久才会过来一小队巡逻兵丁外,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石猛便从腰上解下了一条绳索,就在一队巡逻兵丁过后一会,就将系着铁钩的绳索抛上高高的城头,然后用力拉了拉,确定已经稳固了,这才拉着绳索攀上城去。
  上了城后,看了看四下,还是没有动静,急忙收了绳索,找到下城的梯阶,快而小心地下了来,辨了辨方向,便望春苑院而来。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别人,所以石猛也用不着顾忌,但就在可以看到春苑院那张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时,他就站定了。
  他自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再从这大门堂堂正正地进去的了,这样不仅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弄不好,也会祸及他的秋妹妹!对于会害及秋妹妹的事,他是绝不会去做的,虽然他的心早就飞进了春苑院、飞进了秋菊的房里!
  所以他还是在观察着,他需要找到一个既不能让别人发觉而又能与秋妹妹相见的地方进去。
  现在,他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他发现,在距灯火辉煌的大门好一段远的地方竟然是幽暗的,而那里是一截一人余高的围墙。而这对他来说,是阻止不了。所以,他就行动了。
  石猛悄悄地过去,再悄悄地爬上墙头,然后猫一样地顺着围墙爬过去上到房顶,伏在房顶上辩认了一下,确认了秋菊的房间,这才轻轻地摸过去。
  到了秋菊的窗口上,他又低伏了下来,然后蛇一样地顺着房檐滑了下来,一只手操住了檐下的梁木,便慢慢地将身体从檐上缩了进来。
  用手轻轻撬开窗子,探眼往里看去,里面燃着灯,但却没有看到人,也没听到有声音。
  “秋妹妹哪里去了呢?”石猛自问了一下,但也不再多想,便狸猫一样从窗口窜进房去。
  “玫瑰姐姐,进来坐吗?”石猛还未从地上站起,就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虽然他听得出说话的是秋菊,但似乎还有玫瑰等人,于是慌忙再翻身一滚,桶一般地滚到屏风后面。才进得去,他就听得“吱”的一声门开的声音了,于是伏在地上探头偷看,刚好见得有二个人进来,虽然只看到二人下半身,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地判断这二人就是秋菊与玫瑰。
  “噫?这窗怎么开了?”他听得秋菊疑惑地说着,跟着便见得她走到窗口边,探身往外看了一会,才又收身轻轻将窗子关上。
  “是风吹开的吧。”石猛又听得玫瑰在应着,但同时他却看到玫瑰的双脚在转扭着,似乎是在查找着什么。
  石猛就一直伏在地上偷窥着,他看到二人坐了下来,还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传闻故事……
  虽然石猛的心就像被成千上万的毛毛虫在爬着一般,酸痒难耐,要是依他以前的性子,也早就出来一脚将玫瑰整个球一样踢飞出去了,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死按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地伏趴在地上,虽然他的手脚都已因此而酸酸麻麻!
  终于,他看到玫瑰起身向秋菊告辞了,并看到秋菊将玫瑰送到门口,却又看到玫瑰竟然在门口处站立了好一会,才终于离去。
  石猛再也按耐不住了,就在他看到玫瑰后脚跟慢慢地挪离门口时,他就悄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并轻轻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谁?”才正要把门关上的秋菊忽然听得身后有响动,急忙掉头问了一声,但只这一声之后,她就慌忙用手将自己的嘴巴堵掩住了,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已经说出的话也掩住收回一般!
  因为她已经看清了,那是一个她只要瞥上一眼就可以判断得出的人!
  黝黑的脸、大大的眼睛,还有厚大的嘴巴,这一切,都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了。而这,更是她最近经常会梦到的!
  “秋妹妹……”石猛轻轻地叫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定地看着,似乎是要一次看个够,而再也不愿意将眼光偏离。
  秋菊咬着嘴唇,而眼里却泪光已如繁星一样繁忙地闪烁着了,静静地与石猛对视了一会,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竟“石大哥……”的叫着奔过去扑倒在石猛宽厚的胸怀中。
  “秋妹妹……”石猛紧紧地搂着秋菊,虽然他心里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对他的秋妹妹说个痛快,但除了一句“秋妹妹”外,就再也不知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了。
  “石大哥……”秋菊竟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紧紧地抱住石猛,似乎是要将自己整个也融塞进他那壮实的身躯里一样!
  但现在她却轻轻地松开了抱着石猛的手臂,并也轻轻地把石猛推开,且也不理苦惑地看着她的石猛,转身奔到门口,探身往外看了一圈,才回身将门紧紧关上,再用袖子在脸上拭了一把,才走到石猛跟前,吞了口气,道:“你走吧,你快走吧。”
  “秋妹妹……”石猛牛大眼睛盯着秋菊,他怎么也想不到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赶他走!
  但秋菊却没有触碰他的目光,而低转下头,慢而淡地道:“你走吧,你赶快走吧。”
  “你……秋妹妹,我好不容易才进得来一次,你就赶我走?为什么啊?”
  “别问那么多了,石大哥。你赶快走吧。”秋菊说着竟然使劲将石猛往窗那边推。
  “哼,我不走。”石猛站住了脚,竟稳如磐石,无论秋菊怎么用劲也再推他不动了,气急急地道:“三弟才不让我下山,今晚我好不容易得他睡下了,才偷偷下得山来,今晚就不走了。”
  “石大哥……”秋菊不再推他了,可眼泪却出来了,道:“石大哥,你赶快走吧,要是给人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
  “哼,你是说那些狗官兵?我才不怕他们呢。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秋妹妹,你告诉我,我找他们算帐去!”
  “不是,没有人能在这里欺负我的……石大哥,你赶快走吧,要不就再也走不了了。”秋菊边说边不时惶恐地掉头往身后的房门处瞥上一眼,仿佛那里会突然蹦出什么鬼怪妖魔来一样。
  “不……要走我们就一块走。”
  “我……石大哥,可我怎么走得出去呢?”
  “这……行,我背你走。”
  “不可能的。石大哥。”秋菊摇着头道:“石大哥,这样只会害了你的!”
  “我不怕!”石猛说得很干脆也很坚定。
  “可……可我怕啊,也会累了我的。”
  “有我在,怕他个鸟!来,我背你走。”石猛说着就要去背秋菊。
  “不行。不行的。大哥。”秋菊连连退着,道:“大哥,你能背着我出城吗?现在城门都已经关上了,你怎么背着我走呢?”
  “我……”石猛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可以背着一个大活人爬上城头再爬下去,不由一下子呆住了,但很快就一拍头脑道:“那我们可以等城门开了再出去。”
  “那样怎么行呢?那不就给别人见到了?那就更走不了了。石大哥,你就趁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赶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一回,我……我一定要把你带走,将你留在这里受人欺负,我……我要是连秋妹妹你都救不了,我还算个什么鸟男人啊!”
  “别说了,石大哥,就当我求求你了……”秋菊竟然激动得抽噎起来了。
  “我不!”石猛有力地道:“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儿受那些王八蛋的欺负的。你不肯跟我走我也不走,他们抓住了我,也许就不会再来欺负你了……他们知道你对我好,抓不到我,定会来欺负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秋菊拭了拭脸,道:“石大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好好的,没有人会来欺负我的。大哥,你还是赶快走吧。”
  “我不信!”
  “大哥……我明白你的心,你对我好,可是我……我不能因我害了你啊。大哥,你就听我这一回吧。赶快走吧。大哥。”秋菊已经呜咽而泣了。
  “秋妹妹……”石猛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秋菊,急问道:“谁欺负你了,秋妹妹,你告诉我,我找他狗娘养的狗杂种拼命去!”
  “石大哥……”秋菊将头伏在石猛肩头抽泣了一下,才终于缓过气来,便又推离了石猛,吞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道:“石大哥,实话对你吧,我并不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不用这样对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的。”声音竟然平淡得有些冷,宛如没有下盐的残剩菜汤,与刚才的激动热烈相比,已判若两人。
  “不!你是在骗我。”石猛一把握住秋菊的肩头,死死地盯住她,似乎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到需要的答案。
  “不。”秋菊避开石猛的注视而低下头来并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石猛将她的肩头捏握得隐隐作痛,但她却并没有露出点丁疼痛的神色,仍然慢而淡地道:“不,石大哥,我没有骗你。你听我说,我与你好,是因为你有钱又出手大方,似你这样的人,每一个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都是会对你好的。但都只是看在一个‘钱’字上罢了,又有哪个是会真的付出真心的呢?而且,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官府要抓的什么飞鹰大盗,所以……石大哥,我是想骗你的钱才对你好的,难道你看不出吗?”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以前说不是这样的。”
  “是真的,石大哥。”秋菊抬起头正视着石猛,眼中已经不再柔情万种了,有的只是冷漠淡然,道:“原来我也还是有些真的想与你好的,是因为你有我需要的花不完的钱。但当我听说你就是飞鹰大盗后,我就后悔跟你好了。因为那些官府的人整天都到这里来盘问我,要我说出你来,可是我对你也不怎么了解,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他们不信,说要对我动大刑……好在后来……后来张三爷来了,才……”
  “张飞狐?他……他对你什么?告诉我,秋妹妹,我这就找他娘的去!”
  “不。是他……是三爷救了我。”
  “他……他救了你?”
  “嗯。”秋菊掰开石猛的双手,慢慢地转过身去。石猛只看见她的手在脸上动了动,却不看不到她在干什么。但很快秋菊又转过身来,仍旧慢慢地道:“你一定是想不到三爷会救我的?因为你不知道,三爷与我……与我是……他对我很好的,我与他也是很好的,他是我的相好。”说到后来,秋菊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但她依然把这话清楚地说了出来。
  石猛死鱼一样睁着眼睛,再也不会闪眨不会转动了,瞳子似乎也变小消失了,圆圆的眼眶内只有一片灰凄凄的死白!
  但秋菊反而缓了缓气,继续道:“石大哥,要不是因为我是三爷的相好,官府的人还不早就将我抓了去?而且,你看其他的姊妹都在忙着接客,但我在这里却闲得无聊,就是因为他已经给了妈妈一大笔钱……”
  “不,不!”石猛摇着头,又抓住秋菊摇晃了起来,道:“不,秋妹妹,你把钱还给他,妈妈要多少,我也可以给她的,秋妹妹……”
  “没用的。”秋菊摇着头道:“石大哥,你有三爷那么有钱么?你有三爷那么有势力吗?还有,你有三爷那么有才华帅气吗?你凭什么与他争呢?我又怎么会不要他而要跟你呢?跟你又有什么好的呢?说不定哪一天给人抓住了,那不就……要不是我见你对我还算好,我也才不管你呢,更不会对你说实话了。还有呢,我先时与你好,其实也是假装的,一是想骗你的钱,二是因为这是三爷让我干的,为的是让我勾引你,让你为三爷卖命……哼,你真是个大傻瓜,给人卖了还以为捡到了金元宝……”
  秋菊还待要说下去,但忽然她发觉自己的喉咙竟然哽哽噎噎的,而眼睛也已湿湿涩涩的了,于是慌忙刹住,低转过头去,而就在她避开石猛的当儿,再也禁忍不住了,泪水突眶而出,就像两线雨天的屋檐水一般,串串而下,“滴滴笃笃”的打在木板铺的楼板上,敲奏出一曲沉郁的哀怨……
  “你……”石猛说不出话来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犹如鼓风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热烘烘的气流重重地鼓喷在秋菊的脖颈上,撩起她的肩上的缕缕丝发,无力而忧郁地飘扬着……
  忽然,石猛举起大掌,便望侧对着他的秋菊的脸颊扇打而下,然而,就在将要劈击在秋菊脸上的时候,那手掌却又刹住了。
  “啊!”石猛狂叫一声,双手死命地扯拔着头发,忽然一头便朝关闭着的窗子撞去。
  窗子“嘭!”的开了,石猛也窜出去了,但同时却有一片黄黄的叶子被风从他的头发中吹下,翩翩扬扬地飘进屋子里来,落到地上仍在不息地翻卷着、翻滚着……
  “大哥……”秋菊扑在窗子上,几乎也要纵身而出了。但外面,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好久好久,秋菊终于收回了长探而出的身体,默默地将窗子轻轻关上。回头忽然发现那片叶子已经停止在里间那个小门口上,于是便过去俯身小心地捡了起来,细细地端详着,一遍一遍;而却任由泪水决堤河水一般地涌泻而出,一串一串……
  这一切,被从门那边的窗上的小洞探进来的目光一览无遗!
  ……
  一个黑衣汉子从春苑院急急而出,直望张府奔跑而去……
  
  张府。也已因夜的沉寂不再繁闹了。但仍有几处是亮着灯的。
  张飞狐的小院就是其中之一。
  张飞狐自然是在他的屋子里的。现在,他就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是在思想着什么。而在他旁边的桌面上还放着几本书和一杯飘着丝丝暖气的香茶。
  但现在,他却把眼睛睁大开了些朝门口处瞥了一下。因为此时门口上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眼睛很有频率地闪眨着的女人,而每一个闪眨转动,都会诱发别人无尽的欲念,忘记身在他乡!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尤水灵了。
  但张飞狐却似乎完全没有被诱动,他就仅只瞥了这一下便又收回了视线,转而伸手随便拿过桌面上的一本书翻开,继而又端过那杯茶慢慢地品尝着看起书来,仿佛并没有任何人进来过一般。
  虽然前回被张飞狐气得号嚎大闹,但尤水灵却并不死心,她不因此而认为张飞狐就真的是不再要她的了,因此,乘着这夜作的便,便又悄然而来了。
  当她才进得这小院看得张飞狐的房里还亮着灯,她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亢奋。然而,张飞狐对她的到来却视如无物,这顿让她像被人泼了一头冻水一般。
  但她并不甘心,仍然笑眯眯地扭摆着依到张飞狐的身旁,娇嗲地道:“哟,三爷,你可真用功耶,我们家一定是可以再出一个状元的哟。”
  尤水灵见得张飞狐仍然只慢慢地品着茶,眼睛也仍低视着停留在膝头的书上,虽然有些没意思,却将身挨得更贴近了,那暧玉一般润滑的脸庞也已经贴到张飞狐的脸上了,还故意大一下小一下地呵着气,直呵在张飞狐的脖颈上,又慢柔柔地道:“哟,三爷,你看的是什么书呀?”说着便伸出水蒜儿般的手指去翻张飞狐膝盖上的书。
  “滚开!”张飞狐终于受不了尤水灵的搔扰,肩头一甩手肘一丢,顿将尤水灵整个的撞摔出去,跟着便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却将半开着的房门完全打开,竟看也不看尤水灵一下,只淡淡地道:“走!”
  “你……”尤水灵眼里的美丽又不见了,倒是泪光闪闪,咬了咬唇,好不容易才说得出话来,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走!”张飞狐掉过脸来瞪着尤水灵,竟然随手便将还剩一半的茶水朝尤水灵当脸泼去。
  尤水灵的脸湿了,眼也湿了,却不知是茶水占的多还是眼泪占的多。
  尤水灵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犹如寒风中的弱柳一样;而原本红润的脸似乎一下子给人抽光了血一样,凄白凄白的;而那脸上眼里的水珠儿却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滚滴着,竟也顾不得去抹上一下;只有那眼睛却死死地瞪着张飞狐,散放出来的却不再是可以诱人非念的神采了,有的只是那可以将人销熔火化的热岩熔浆!
  尤水灵死死地咬着嘴唇,从嘴边流滚过的水珠竟然已经带着丝丝的血色了。
  木立了好久,也瞪视了好久,尤水灵忽然用双手紧紧地掩着脸冲门口撞了出去,竟将站在门边的张飞狐也撞得踉跄了一下。
  尤水灵撞出房门,也撞出小院门,却不料才出得小院门口竟又与人撞在一起了。
  与尤水灵撞在一起的是个黑衣汉子。他也是急急奔过来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从里面撞将出来,而且撞得这般鬼急,于是也就来不及闪避了。
  “啪!”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脸上已经火辣辣地吃了一记耳光。跟着又听得一个凄哭着的声音在说道:“连你也敢欺负我……”而没等他回话,那人就又掩脸呜咽踉跄奔去。
  “是谁呢?”黑衣汉子摸着被打的脸看着远去的身影喃喃地道:“好像是……好像是二爷的四姨娘……”但他也没多想,就进了张飞狐的小院去了。
  小院里,灯火依然……
  
 
二六 寄情处愁浓如酒

章节简介:
  二六寄情处愁浓如酒 “张八回来了没有?”张飞狐大早从屋子里出来,劈头就冲守候在外面的打手问道。 “回三爷,还未见。”那打手惶恐地低头应着。 “那还不快去看看,一回来马上让他来见我…


  二六寄情处愁浓如酒
  
  “张八回来了没有?”张飞狐大早从屋子里出来,劈头就冲守候在外面的打手问道。
  “回三爷,还未见。”那打手惶恐地低头应着。
  “那还不快去看看,一回来马上让他来见我。蠢物!”张飞狐大声地叱责道。
  那打手连应声也顾不上了,急急飞奔而去。不一会,便又引着一个货郎打扮的汉子奔跑而来。
  那货郎连气也不缓一下,便忙对张飞狐作礼道:“三爷早,张八见过三爷。”
  “不用多礼了,昨夜里有什么消息?”张飞狐直盯着张八,那样子简直就要钻进他心里去,将他所知道的一一掏出来!
  “回三爷。”张八终于缓过气来,道:“据那婆娘说,他在屋子里就干喝闷酒,什么也不说,但看起来像很火气的样子,一直到很夜了才睡,今早天还未亮就又走了,就没说过一句话。”
  “哼。”张飞狐笑了笑,道:“他自然是够恼火的了,虽然知道了李日就是他一直苦苦追踪的飞鹰大盗,可又无可奈何,昨天又……如果他不是堂堂的总捕,不是沉得住气,早就闹到这里来了大声骂娘了。”
  “好,你干得不错。”张飞狐又朝张八道:“你就到帐房里去拿二十两银子,十两是你的,另十两你就给那婆娘送去。跟她说,只要她好好的依我的话去做,以后会少不了她的好处的。”
  “是。多谢三爷。”张八朝张飞狐又拜又谢的,喜滋滋地走了。
  张飞狐这才又朝那打手道:“你马上给我将梅总护院还有苗水王霸古镖神算子先生和印缘大师等人找来,让他们到大厅上等我。”
  “是。”那打手应声又急急去了。
  
  张飞狐来到大厅的时候,他所要找的人都已到齐了。群人不知张飞狐有什么事将这许多人都找来,虽然一肚子问题,但又不敢多问多说,都只是相互望视着,因此虽然大厅里人不少,却竟静寂无声。直待张飞狐进了来,才忙立起朝张飞狐问好。
  张飞狐摆摆手让群人重新坐下,便朝神算子道:“先生在城西……”
  神算子忙站了起来,道:“老朽按三爷的吩咐在城西搜了好几天,果然如三爷所料,什么也没再发现。”
  “嗯。虽然什么也找不到,但还不能停止。不过,不要再到那古怪的小院里去。不准靠近,更不准进去!”
  “是。老朽明白。”神算子应着,见得张飞狐已经转过脸去了,这才慢慢地又坐了下来。
  “王兄。”张飞狐朝王霸道:“有劳王兄往城南走一趟,将城南据点的人手抽调一部分回来这里。”
  王霸看着张飞狐,但不敢问为什么,只能点头道声“是”。
  跟着张飞狐又让苗水再到北街上走一遭,这才朝古镖与印缘道:“有劳两位到东街上敝舍名下的店铺去巡视,并将那里的防卫重作部署,切不可留下丝毫破绽,以免给他们可乘之机。”
  “三爷是怕天华帮……”古镖小心地问。
  “嗯。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可将藏在城北的天华帮残余剿灭,不过,我们也得先有防备,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如果让他们在一些钱庄金铺或酒楼上来上一手,这损失可也不小。”
  王霸站起来道:“三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三爷可要让我打这头阵,管保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快了!”张飞狐朝王霸笑了笑,道:“有王兄及这么多朋友的相助,要消灭一个小小的天华帮,还不是易如反掌?”
  张飞狐笑了笑,便只留下梅用,而让其他人各去办事了。等群人去后,张飞狐才对梅用低声道:“昨天的事,一定是让他恼火不已的,虽然一时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但不能不防着他……更重要的是,绝不能让他找到可以合作的人,再杀上狼岭去。”
  梅用轻声道:“是!小的明白。三爷的意思是要小的……”
  “不。我们不能明里与他过不去。他到底也是奉旨查案的堂堂刑部总捕。不过,我们必须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这样我们就可以应付自如了。”
  “是。那……那小的应该怎么办?”
  “你马上去挑选五十个机灵的人,扮作各种人物,散布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给我小心地盯着他,无论是人是鬼,只要与他有过接触的,都要记着,并即时报上来,同时也要查明是什么来头的……还有,让县衙里的人也留心着……”
  “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
  “慢着。”张飞狐叫住了正要告退而去的梅用,道:“你办好了这事后,就带上一些眼尖的人从东门出去到城北郊走走。”
  “是。”梅用虽然应着,可又不明白地看着张飞狐,但他又知道张飞狐的习惯,也不敢问,只能等待张飞狐自己说下去。
  “我们在城西时就是给他们从地道里逃掉的,我想他们在城北的据点一定也会有地道。而且,这条地道也许就是通到城外的,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在我们的围攻下再次逃得命去。”
  “是。小的明白了。”梅用见张飞狐没再吩咐了,这才告退出去。
  
  张府大规模的举动很快就有人报告到城北的蚁王大院里去了。
  现在,华达就紧急召集群人来商议。
  华达首先介绍了刚刚得到的张府的最新动向,道:“他们仍然在城西大举搜查,似乎是要将城西整个翻起来一般。还有,张飞狐竟然又从城南的分点里抽调了大概有二百多人回到府里去,但却在东街上又加强了防卫。还有人看到张府里的梅用也率了几十人从东门出城,但不知是要到哪里去。”
  华达说着环视了群人一下,见得大家都在思想着但又一言不发,于是便望向李广道:“李大叔,依您看呢?”
  李广想了想,道:“张飞狐这些举动一定是要采取什么行动的前奏,而他的目标,不外乎就是我们天华帮了。但是,我们现在却并不知道张飞狐到底掌握到了我们的什么情况。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已经知道我们就藏身在城北,不过,他绝对还不会发现这里!”
  华丽道:“哼,我看他也厉害不哪去的。干脆我们就派个武功高的人夜里偷进他家里去,找到他一刀杀了不就行了?”
  华达道:“如果有你想得这么简单,他也就不叫张飞狐了,爹爹也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而且,你还说呢,要不是有黄堂主,就连这里,我们都已经呆不下了。”
  华丽看了看华达,虽然他眼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她还是不敢再说了,她知道,就因为她的冲动好管闲事,差点儿就闯出大祸来了――如果不是黄堂主机灵,成功摆脱了苗水的跟踪,那现在他们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白堂主想了想,道:“帮主,您刚才不是说他们从城南抽调了二百人回去了吗?”
  “嗯。”华达点了点头,道:“白堂主想到了什么?”
  “属下以为,张府原在城南的人也不过三百余人,而且还分驻在八个地方……以前属下就建议偷袭,但帮主一直都认为过于冒险……现在,属下认为,城南那里的张府店铺一定已经空虚的了,那我们就乘夜……他们在城南的店铺虽然没有东街上那么多贵重的东西,但如果偷袭得手,却也……”
  “不行。”黄堂主摇头道:“如果我们偷袭城南,就刚好往张飞狐的网里钻。”
  “你……”白堂主站起来盯着黄堂主,道:“你不是怕他怕成这个样子吧?以前他们在城南有那么多人,我们才不好动手,现在,他们每个点至多不过二十人,又是乘夜偷袭,不二下子就将他们收拾了?”
  黄堂主也站了起来,冲白堂主道:“谁怕谁呢,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见得就怕他,我只是不想因此白白送了帮里兄弟的性命罢了!”
  华达忙让二人重新入座,道:“二位堂主说的都有道理,这件事关系我们天华帮的生死存亡,不可轻举妄动。”
  李广捋着下巴那几根花白的胡须慢慢地道:“黄堂主说的对,如果我们偷袭城南,就正好撞到张飞狐的网里。”
  白堂主看着李广,虽然不敢生气,但也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李广过来拍拍白堂主的肩头,道:“白堂主的想法的确也是个好办法,只是现在却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白堂主不解地问道。
  “东街是张飞狐的重地,他从来就不敢掉以轻心的,一定有着严密的防卫……”
  白堂主不等李广说完便抢道:“可我没有说要在东街上动手的。”
  “不错。但如果我们要偷袭城南,却要从哪里经过呢?从城东过去还是从城西过去?东街上有的是张府的人,城西又刚刚落到他的手上,而且他们还在大规模搜查,那定不见得就比东街弱……”
  “这……我们可以从北门……”
  “从北门出去再从南门进去?那回来呢?”
  “也一样。”
  黄堂主道:“就算我们可以从北门出去,从南门进来,就算我们在城南得手,杀他十个八个,抢他一些货物,但我们是绝对不会再可以安全退回来的,张飞狐可不会坐在家里看着我们大摇大摆地回来的,他的那些恶狗不仅会从城东城西向我们扑过来,自然也会防着我们往城外走的。”
  华达道:“这些都不要去想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张飞狐下一步的行动……他从城南抽调回来的那些人,自然就是为着进攻我们这里的。”
  李广道:“属下已经命令他们小心注意着的,如果有什么异样,就马上报告上来。”
  华丽道:“我们可以再埋炸药,埋多点,连张飞狐一起炸死,不就行了?”
  华达低声叹了口气,道:“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园却被自己……这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而且,就算埋再多的炸药,也不会炸到张飞狐的。”
  群人又商量了好久,但谁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于是便都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大厅内顿时便静寂了下来,虽然明媚的阳光从门窗里直射进来,但每个人的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渺茫……
  好久好久。黄堂主才道:“帮主,依属下之见,李大叔这里虽然很隐蔽,但到底这也不是找不到的地方,而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是远不能够与张飞狐硬拼的……”
  李广想了想,也道:“黄堂主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不及早作两手准备。既不能轻易让张飞狐得逞,但也不能不先给自己留条退路。”
  华达点头道:“不错。以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摧垮张府的,但与张飞狐的仇我们却绝不能不报!只要能将张飞狐杀死,其他的,都可以不顾了。”
  白堂主道:“帮主,您下令吧,我们今晚就与他们拼了!”
  “不。”华达摇摇头,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我们必须保存一定的力量以等待时机……可是……”华达说着便看向李广道:“李大叔,依您之见……”
  李广道:“我们必须赶在张飞狐进攻这里之前先让一部分人出城去……张飞狐现在已经在抽调人马了,想来他采取行动的时候也不会很远了……帮主,属下认为,帮主与帮姑率一部分人及财物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就交由属下了。如果张飞狐他们攻进来,就让属下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而帮主则等待时机……过一些日子再回来……”
  “不!”华达站了起来,坚决地道:“还是李大叔率人出去。我留下!如果张飞狐他敢攻进来,就算炸他不死,我也非与他拼过!”
  “帮主……”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走的!”华达咬定牙道:“我已经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再也不能让张飞狐那混蛋看扁了!而且,我堂堂天华帮帮主,被人迫得这样,那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帮里的弟兄?让他们留在这里拼命,我却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命,还……还……”
  李广看着华达,知他决心已定,不可再改的了,只好道:“那……可是,帮主,天华帮可不能就这样毁在我辈的手上啊!那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老帮主他们啊……”
  “李大叔……”华达朝李广道:“李大叔,这里就算您经验最为丰富,考虑也最为周全,您办事我最为放心,如果真要重振天华帮,无论如何是少不得李大叔您的……”
  李广不待华达说完就已知他所要说什么了,于是忙抢道:“帮主,属下已年迈体衰了,属下早几年本就应随老帮主去的了,只是……如果非要与张飞狐那混蛋拼个你死我活的,帮主怎能不预属下一份呢?重振天华帮的事,就只能交由他们年轻人去做了。”
  “可……”华达还视了群人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黄堂主的身上,道:“黄堂主,你历来办事都较为稳重,就由你带着帮姑……”
  华丽一听就跳了起来,道:“不,我不走,我也要留下!”
  “丽丽,你听我说……”
  李广也道:“帮姑,你就……”
  “不,我不听,我不听。”华丽跺着脚道:“你们都留下却要我走,我不干,我也要留下。要走一块走,要留一起留!”
  “不行!”华达厉声喝道:“丽丽,你一定要走!”
  “为什么?你能留在这里,李大叔也能留在这里,还有白大哥和黑大哥也可以留下,为什么我就要走?我不!”
  李广道:“帮姑,你就依帮主说的。这不是赌气的事,你要明白,你走不是因为逃跑,而是因为你要挑的担子比我们的重要!以后天华帮,就全在你一个人的肩上啊。”
  “哼,我才不依呢。你们一个个都不挑,却要我来挑。”
  “这挑子可不是谁都能挑的,是非帮姑你不可啊。”
  “哼,我挑得,哥哥更挑得,为什么偏偏要我一个人来挑?而且,这担子那么重,就我一个,为什么不二个三个,那不是更容易吗?哼。我不!”
  李广还想说什么,但华达却止住了他,道:“这事也不必现在就作决定,我们不是有通道可以出城的么?如果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再让丽丽马上转移,也应还来得及的。”
  “帮主说的虽然不错,但只怕那时会过于匆促。”
  “当然,我们应该把一些贵重而携带的东西送进暗道里,一些不容易带走的东西也得赶早埋藏好。”
  “是。”
  于是,群人便按华达的分派各自忙去了。
  而华丽自然是没事干的,虽然她闷得慌,但因没有得到华达的允许――而她因为前儿的事,也就不敢再去求华达答应让她出去了,于是就只好恹恹地在蚁王大院里逛上一圈,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软软地倒到床上去了。
  但现在她却又坐了起来。因为她的腰被什么东西坑了一下,伸手一摸,原来却是那把她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
  华丽把匕首拿了过来。看着闪耀着白灿刺目的光芒的匕首,她忽然想到了要是能把张飞狐杀了,不仅可以为死去的父亲和天华帮的兄弟报仇,而且她哥哥他们也就用不着这样担心害怕地过着老鼠一般的日子了,可是,怎样才能将张飞狐杀死呢?
  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在夜里偷进张府里,也想到了在街上伏击……
  但最后她都摇头了。她知道自己的能耐,偷进张府是不可能的,也许未靠近就已经被人发现抓起来了;而在街上伏击,又谈何容易?张飞狐每次出现,无不是有大群的打手前呼后拥的,而且,她也听哥哥与李大叔他们说过,张飞狐最近又招了好几个武功了得的江湖人物……
  “要是我有李大哥那么好的武功……”不觉间,她竟然想起了李日。
  她不知道怎么会想到李日的,但当“李大哥”这三个字在浮现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又甜又酸的。而她也不再去想张飞狐了,整个脑子竟然已被李日占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一点其他的念头!
  她想到了与李日的相识,也想到了与他在一块的乐趣,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李日也是张飞狐最近请来的,想到了他曾将她的哥哥伤于剑下……
  于是,她把握着匕首的手就握得更紧更实了,但却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华丽忽然握着匕首死命地在床木上凿刺起来。匕首凿在木板上的“笃笃笃……”的声音刹时便充斥了不大的房间。
  她凿刺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那床木上已是花斑一片。但华丽却茫然了,茫然地望着手中的匕首、茫然地望着身旁那一片被凿刺得一塌糊涂的床板……
  好久好久,她竟然用手去轻轻地抚摸着那刺手的木板,仿佛是在抚摸着受创的伤痕一般温柔,而嘴里却在喃喃地说道:“他怎么样了呢?可要紧吗?他现在在哪里呢?……”
  
  李日现在自然还是在狼岭的山洞里。但不同以往的是,他没有坐到那棵树下,而是在存放着很多酒的那个小间里。
  因为石猛现在就仿佛是浸泡在酒缸里一样:他的双手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子,已经不能再用灌来形容了,而应用泻!大大的酒坛口朝着嘴巴就倒,也不管有多少能够真正倒进嘴里;他的衣服也已不仅是前襟湿淋淋的了,而是全身上下都可以拧出酒水了;而在他的身下,浸泡着他下半身的满滩的酒在不住地往四面八方扩散流溢而去,浓浓的酒香塞满了整个小间。
  李日看着石猛,他的心在隐隐地痛着。痛的不是因为这酒的浪费,而是石猛这般疯了似的地糟蹋着自己!
  自那晚他从大清河里将石猛捞回来后,石猛便一直就是这样:只干呆在这存酒的小间里,没日没夜地浸泡在酒中,醒了就抱起酒坛子将自己浸死浸醉;醉了就抱着酒坛子胡言乱语,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去,竟再也没有踏出过这小间一步!甚至连屁股也没有挪过一下!
  李日劝说的口水只怕不会比灌进石猛肚子里的酒少得了多少,但石猛的嘴里除了倒溢出来的酒之外,一滴唾沫也没有溅出来!
  李日虽然知道石猛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但石猛不说,任是他聪明绝顶,却也不知所以,不知该怎样才能将石猛从这酒坛堆里拉出来,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石猛放下已经倒光的一个酒坛又开始拍开另一坛了,但他打着酒嗝哆嗦着才要抱起那酒坛子,他忽然就动弹不得了。
  因为就在这时,李日伸手点了他的穴位!
  石猛虽然动弹不了,但仍然可以说话,刹时便涨红了脸,也顾不着李日是什么人来,破口就骂道:“你他娘的狗杂种,你干什么鸟的?为什么点了我的穴,快快给我解开,要不就别怪我不认你这狗娘养的三弟……”
  李日虽然被石猛乱骂着,但却一点火气也没有,反而笑了起来,道:“二哥,我还以为你是被大清河里的水给腌哑了呢,原来你还可以说话的,而且一说就说了那么多。我可不用担心了。”
  石猛的手脚动不了,只有那双眼睛却像要裂开一样瞪着李日,而眼珠子也仿佛要突眶而出弹射到李日的身上,将他穿出一个洞来,道:“狗娘养的,还不快给我解开,要不,我认得你是我三弟,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什么三弟!”
  “二哥。”李日看着石猛,道:“二哥,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再这样下去……二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藏着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我和大哥也许能帮得上一点忙……而且,说了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点的……”
  “好受?好受个屁!他娘的……”石猛骂着鼻子一酸,竟然哽住了,好一会才又瞪着李日骂道:“李日,你这臭小子,还不给我解开,我……我……”他虽然气得话也说不完整,但除了嘴巴在颤动着外,却也无可奈何。
  “你不说我就不解开。”李日仍然笑着。
  “我不说,我不说!快给我解开!解开!”
  “二哥,那你就在这里守着这些酒吧,可不要让老鼠跑了进来偷吃了去,要不我们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酒喝了。”李日说着却抱起一坛酒,转头朝就站在小间门口静静地看着的龙风笑道:“来,大哥,我们喝酒去。”说着故意将酒坛子在石猛眼前晃了一下,便要往外去。
  “你……李日,你他娘的狗杂种!……”石猛乱骂着,声音渐渐地变成了哭腔,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在河里淹死了算?却要救我回来,又不让我醉死在这里……李日,你这不是人养的狗杂种!王八蛋!……”
  “哦,大哥,你可听明白了没有?”李日向龙风打趣道:“原来二哥不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而是想跳河自杀……唉,二哥,你怎不早说呢,害得我背得那么辛苦,要知道上山的路可不是好走的,特别是在那么黑的晚上呢。”
  “不过……”李日又转头对石猛道:“二哥,你为什么要自杀呢?是不是……因为秋菊秋姑娘?”
  “嗯。”石猛喘着大气却若有若无地应着。
  “秋姑娘怎么啦?”李日小心地试探着问道:“你那晚不是见到了她了吗?你不是一直都记挂着她的么?为什么……”
  “她……”石猛竟然失声号哭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二哥。”李日小心地劝慰了好久,石猛才终于缓过气来,道:“她不理我了,以后再没人理我了,我……我活着还……我……”
  “二哥。”李日解开了石猛的穴位,再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道:“秋姑娘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不理你了呢?……就算她不理你了,也还有我与大哥呢,二哥……你告诉我可以吗?那晚你与她怎么了?”
  “她……她是张飞狐的相好……”石猛抱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着,而整个人也像一滩烂泥巴一样软软地瘫在地上。
  “二哥。”李日也蹲了下来,将酒坛子放好,搂着石猛的肩膀,轻声道:“二哥,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她是张飞狐的相好?”
  “是她告诉我的。”
  “她告诉你的?”李日想了想,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你都告诉我好吗?”
  “嗯。”石猛于是便断断续续地将那晚的事大概说了,道:“我要带她走她不肯,反而要赶我走了,还说是……是张飞狐的相好……”
  李日还未听完石猛的诉说便笑了起来,却又恼了石猛。
  石猛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地盯了李日一眼,道:“哼,就知道你臭小子最没良心,要不也不会连小丽姑娘也丢下不理的了。现在却来笑我。”
  李日的心被刺了一下,但他却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石猛道:“二哥,其实你是误解了秋姑娘的一片好意了,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我怎么误解了她的好意?要不是我……我就恨我当时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石猛抱起酒坛就又要往嘴里灌。
  “二哥。”李日一把夺下了石猛手中的酒坛,道:“二哥,你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了,如果你还想喝,就算你要喝到醉死才行,我也不管你了。不过,你一定要先听我说,听我说完!”
  “你……那你有屁就快放!”
  “二哥,你说秋姑娘要赶你走,是吧?可是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你走吗?”
  “唔……就是因为她不理我了,她是张飞狐的相好……我又不如张飞狐长得讨女人的喜欢,也不会讨女人的喜欢……”
  “你错了,二哥。”李日拍了拍石猛的肩头,道:“秋姑娘并不是不理你,她更不是什么张飞狐的相好。其实她……”
  “你知道个鸟!”石猛鼓起了嘴,道:“她自己对我说,还会错?!”
  “不。二哥,虽然是秋姑娘自己说的,但并不是真的,她是在骗你的。”
  “她骗我?才不是呢。我也说她是骗我的,可她就是不承认,那还会有假吗?她为什么要骗我?她不知道我会恨她的吗?”
  “二哥。”李日摇了摇头,道:“二哥,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就是太明白了呢。我就是不明白当时我那一巴掌为什么就是打不下去!”
  “如果你那一巴掌打了下去的话,那你一定会后悔死的。”李日顿了顿,又道:“二哥,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她真是张飞狐的相好,我们……你还会有机会跟她在一块吗?”
  “这……这是因为张飞狐要她……要她这么做的……”
  “就算是吧。但……如果她真是张飞狐的相好,张飞狐要她与你好她也听张飞狐的,那么,那晚你还能平平安安地从城里出来跳到大清河里么?现在你也许早就在县衙的大牢里等……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鸟?我怎么就不能平平安安地出来?”
  “我说的是不会飞的笨鸟。”李日笑道:“二哥,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秋姑娘不赶你走,而留你在她那里,而她又是张飞狐的相好的话,她不就会让人告诉张飞狐去?如果张府的人赶来甚至是司徒一抓来了,你还能走得了?就因为她担心你被人发现、被官府抓走,所以才急着赶你走的。”
  “可……可她为什么又不肯跟我走?她不是不理我么?”
  “可是,以你的本事你能带着她走么?不仅你走不了,反而连她也害了,那时你可就不只是后悔了,而是后悔死了!而且,二哥,你不是说秋姑娘刚见到你的时候不也很激动很高兴的吗?其实,她可是很记挂着你的,只怕你也没她那么厉害呢,不过,她却知道你的危险,所以……只是因为你不肯走,她才不得已想出这个法子来,故意将你气走的……二哥,你可明白了么?你可是委屈了她了。”
  “这……”石猛想了想,似乎是想通了,于是便挠着头脑傻傻地笑了起来,道:“我可真笨死了。好在有三弟你了,要不我还真……还好,我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要不,她一定会很痛的。”石猛说着便挥手就劈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便抚摸着脸道:“真的很痛,要是打在秋妹妹的脸上,她一定……幸好……”
  李日看着石猛那傻傻的样子,不由笑了,抱起一坛酒道:“二哥,来,我们到外面去,一起醉死算了。”
  石猛却不理李日了,大步的就往外走。
  “二哥,你到哪去?”李日以为石猛又要干什么,于是便急急赶了出来。
  “我要去找她。”石猛头也不回,只丢了一句话,脚步反而更急了。
  “她?秋姑娘?”
  “嗯。”
  “二哥。”李日一听,急忙快步追上一把抓住石猛,道:“二哥,你可不能去。”
  “为什么?放手!”石猛说着肩头一甩,但却不能将李日的手甩下,于是便回手去掰。
  但李日抓得更紧了,并道:“二哥,你去找秋姑娘干什么?”
  “为什么不行?”石猛摆脱不了李日的纠缠,只好停了下来,却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说不出个理由来便要狠狠给他一拳!
  但李日却并不担心石猛的拳头,道:“二哥,你说你这一去是要干什么?”
  “我……我……她那晚一定很伤心的,我委屈了她,她一定不好受……我……我要去跟她说……”
  “可是,二哥,你这一去,她就会高兴了么?你可只会害你也害了她的。”
  “我……可是我心里有话要对她说的,要是憋在心里,可比怀了个小子更局塞得难受。”
  “不用等很久的,二哥。”李日握住石猛的手,道:“我们很快就会再回到城里去的,那时你要怎么说要说多久都没有人会打扰你的了……二哥,我想秋姑娘一定也是明白你的,你就是不说,她也是会明白的,而你如果进城去,反而弄得她又要为你担心受怕了。”
  石猛不再坚持了,但却也站定了,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一下,只有那双牛大的眼睛,却凝凝地望着山下。
  山下,是一片透发着无限生机的树林,虽然在狂风的肆虐下东摇西摆,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下来一般,但树木之间却相互搀持着,很快就又抬起头来了。狂风,反而使它们依偎得更紧更密更亲……
  
  现在的张飞狐却也像被风吹拂着的小树一样,烦躁不已。
  因为他忽然得到报告说司徒一抓竟然在东街上与一个乞丐拉扯上了,而且还把他带走了。而更让他恼火躁烦的是,直到现在,已经派出去好几拔人手了,却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调查出那个乞丐是什么的来头!
  但现在张飞狐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不少,并且微微笑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张娇月。他是在张娇月的房间里看到她的。
  现在,张娇月就正坐在窗口边,窗外虽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她眼睛所看的却是手里的一张纸,纸上似乎还写着字。她看得很出神,竟连张飞狐的到来也没有发觉。
  绿兰倒是看到了张飞狐,但才要问好却给张飞狐止住了。
  张飞狐轻轻地走到张娇月的后背,于是便也看清了纸上写的文字,却是一首词。其词曰: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小饮归来,初更过、醺醺醉。中夜后、何事还惊起?霜天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摇曳。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欹枕难继。寸心万绪,咫尺千里。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张飞狐心头犹如被烫开了一大口子然后再注入酸醋一般,酸酸楚楚痛痛痒痒。于是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却刚好拍落在张娇月的肩头上。
  张娇月顿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张飞狐,于是便道:“三哥哥,你可坏死了,吓死我了耶。大哥哥就好,从不吓唬我的,还怕我吓他。”
  “月妹妹,三哥哥可不是故意的。”张飞狐虽然又被刺了一下,但仍然微笑着道:“月妹妹,你可越来越厉害了,写的词都比得上那些大人物了。”
  “三哥哥,你可真读书少啊。”张娇月划着脸笑着张飞狐道:“连这词你都不知道,这可是柳永写的……要是我能写出这么好的词来,那可好了,我也就学飞龙大哥哥一样,去考他个状元当当,那一定很过瘾,你说是不是?三哥哥。”
  张飞狐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心头的伤痛似乎也痊愈了,而且连痕迹也没有留下,于是便点头笑道:“对,对,对。”但才说着,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脸色一下子又收紧了,看着张娇月道:“月妹妹,你怎么好端端的抄这词来为什么呢?”
  “三哥哥,你可丑死人了耶。”张娇月笑了起来,道:“三哥哥,你怎么连是不是我写的都分辨不出来了?我的字还是你教的呢。”
  张飞狐拿过那词来一看,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哎呀,我还真……真没用了,这字写得虽然不算很好看,但很雄劲有力,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气势……似乎是男子写的……”张飞狐才说着,脸突然又紧敛起来,直看着张娇月道:“月妹妹,你……你这是哪来的?是谁给你的?”
  “三哥哥,你怎么啦?”张娇月被张飞狐的紧张唬住了,不由也慌了起来。
  张飞狐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于是便强笑了笑,道:“月妹妹,三哥哥问你,这是谁给你的?”
  “谁?没有呀。”张娇月奇怪地看着张飞狐,道:“怎么会有人给这个给我呢?三哥哥,你在想什么了嘛?”
  “那……那你是怎么得来的呢?”
  “我……”张娇月想了想,道:“我昨天一个人闷得慌,就随便走走,就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那旧书房去了。也不知为什么,后来我就进去了,我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叫我呢,三哥哥……”
  但张飞狐却打断她的话急问道:“你是在旧书房里找到的?”
  “是呀。我看到大哥哥他们的床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似乎大哥哥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上面已经有了很多灰尘了,于是我就用手帕去擦那些灰尘……后来我拿开那枕头的时候,就看到枕头下……”
  张娇月忽然刹住了,因为张飞狐不再听她说话了,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却急急转身朝外而去,似乎是要去完全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
  “三爷这么急着走是为什么了?”绿兰奇怪地问着,但却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张娇月也一样是不明白的,这样的问题她一样也需要别人给她答案。
  
  明白的自然只有张飞狐自己了。
  他才刚从张娇月的住处出来,马上就召来一个打手,道:“你马上带人到李日他们原来住的那旧书房去,将里面的东西统统给我搬光,一粒尘埃也不许留下!还有,如果发现什么是他们所留下的,马上给我送来!”
  等那打手应声而去后,张飞狐想了想,忽然又转身往张娇月处回。
  “三爷好。”绿兰见得张飞狐去而复返,自是一脸的奇怪。
  但张飞狐却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这才走到张娇月的跟前,道:“月妹妹,你在旧书房里还看到别的么?”
  “三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呢?”但张娇月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就这首词。我想也许是大哥哥抄下来的……”
  “哦。”张飞狐想了想,便低头解下佩带在腰间上的一块玉环,递到张娇月的眼前,道:“月妹妹,你见过这个吗?”
  张娇月看了看那玉环,便看着张飞狐奇怪地道“三哥哥,你不是整天都带着它的么?以前我求你给我你也不肯。”
  “但你可知道为什么三哥哥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就这个不肯给你吗?”
  “你小气呗。”
  “我小气?”张飞狐被张娇月气得笑了起来,于是便伸手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道:“要是我小气,你还能得到我那么多好东西?如果三哥哥能够飞上天去,三哥哥连月亮星星也都给你摘下来了。”
  “那……那是为什么呢?”
  “月妹妹,你想一想,这样的玉环,除了三哥哥有外,还有谁也有呢?我们家里。”
  “唔……”张娇月歪着头想了想,道:“哦,好像大哥二哥他们都有……哦,我知道了,三哥哥,是不是爹偏心,你们是男儿的就有,像我是女儿的就没有?”
  “你呀。”张飞狐笑着在张娇月头上轻轻戳了一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实爹爹最疼的就是你,因为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宝贝千金呢。不过,你没有这个玉环,却真是因为爹不给你。”
  “为什么?不行,我问爹爹去。”张娇月说着就要往外去。
  张飞狐忙止住她,道:“月妹妹,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了你再去。”
  “说什么呀?”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什么故事啊?”张娇月顿时便兴奋地看着张飞狐,道:“三哥哥,好不好听的?”
  “嗯。是关于我们的爷爷的爷爷的真实的故事。”
  “我们的爷爷的爷爷有什么故事呀?”张娇月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张飞狐。
  “还是爷爷的爷爷也就是高祖父那时候,因为当时发生了战乱,高祖父一家就失散了。”
  “啊?”张娇月一惊,道:“那后来怎么了?三哥哥,快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月妹妹,看你急的样子……”张飞狐笑道:“高祖父带着还未满十岁的曾祖父与高祖母失散了。后来高祖父因病死了,曾祖父就无依无靠了,便成了叫化子,一直过了差不多十年。”
  “后来呢?曾祖父还一直讨饭吗?”
  “看你笨的,如果一直在讨饭过活,那还有我们吗?”张飞狐道:“当然不会了,后来曾祖父就与高祖母相认了。”
  “哦,太好了。”张娇月高兴起来,道:“我还真担心,要是一辈子都讨饭,那可惨了。想不到高祖父一家这么惨的,不过也还好,曾祖父与高祖母还是认回了。那……三哥哥,他们又是怎么认回的?他们分开了那么久,还认识吗?”
  张飞狐看着欢快地叫跳起来的张娇月,心里似乎也照进了阳光一样,顿时也舒畅起来,道:“高祖母与高祖父失散后,被一位员外救了,那员外看上了高祖母。高祖母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却要求那员外答应为她找到失散的儿子,也就是高祖父。”
  “那后来就找到了是吗?”
  “那有那么容易说找就找到的呢?你不想想,失散时高祖父还没到十岁呢。等到战乱结束,已经十年了,高祖父也从小孩子长大成人了,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就算是给你看到了,你也认不出来了。”
  “那是呀……”张娇月看着张飞狐,不无担忧地道:“那怎么办呢?”
  “好在开始时高祖父就想到了在战乱中很容易就会失散的,而要想以后再能认回,一定很不容易。于是高祖父就想呀想的,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后来果然就用上了。”
  “什么办法?三哥哥。”
  “高祖父把家传的一块玉佩分作三分,他们三人每人藏着一分……”
  “哦,我明白了。”张娇月说道:“高祖父可真聪明。三哥哥,高祖母是不是就凭着那玉佩认回了曾祖父的?”
  “对。虽然高祖母花了好几年时间去找,但终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张娇月看了看张飞狐手里的玉环道:“可这与你的这个玉环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张飞狐道:“虽然以后曾祖父一家不再失散了,但曾祖父却还是在每一个儿女出生的时候便叫人打磨了一块刻有一个小小的‘张’字的玉环给他们带着,以防万一……这一直到我们现在……所以我们家里每个人都有一个……”
  “哦。”张娇月恍然大悟,但忽然又道:“那怎么我没有的?三哥哥,为什么我没有的?”
  “是因为你不是……”张飞狐忽然收口不说了,好一会才看着疑惑不解的张娇月道:“月妹妹,很快你就会明白的了。”
  “三哥哥,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张娇月扯着张飞狐的手不住地晃着。
  但张飞狐却似已抱定主意了一样,道:“月妹妹,你自己先想一想,为什么我和大哥二哥每个人都有,而独是你没有?如果你能够想明白,那才叫聪明呢,以后三哥哥也就骗不了你了。”
  “哼,不说就算。想就想,我一定能够想明白的!”张娇月便不再理会张飞狐,自个儿想她的事去了。
  张飞狐看着张娇月翘着嘴却又一副认真思想的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便也轻轻地出了来。
  到了前院,刚好遇到印缘领着一条粗莽的汉子过来。那汉子一边走着一边张眼乱望,似乎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竟还真有如此地方。
  这汉子却是李大郎。
  他是刚在东街上遇到印缘的。印缘自跟了张飞狐而李日等人又躲进狼岭及张飞豹死去后,他慢慢的便又有了些胆气,于是有事无事的便到处逛着,却不料刚好就在东街上遇上了李大郎――自然,他只知道他叫李木。
  李大郎虽然担心印缘知道他的底细,但也没法再躲,只好硬着头皮见过印缘,然后又给印缘吹捧了一番,并说了一堆怎么记挂着他为他担心等等,直把印缘说得把嘴巴笑得几乎可以吞下一口活猪来。而近来心里又舒服得很,于是便带上他,并答应为他在张飞狐手下谋个差使,所以便带着他进了张府来。
  张飞狐自然不会拒绝印缘的请求,于是便将王霸找来,将从城南抽调回来的二百人分为二队,而让李大郎担任其中一队的副指挥。
  李大郎自然喜出望外,忙朝张飞狐又叩又拜的谢个不停。
  张飞狐让印缘领着李大郎去后,便叫过一个打手道:“梅总护院回来了让他马上过来。”
  那打手应声去后不久,梅用便急急过来了。
  张飞狐也不等他缓过气便问道:“你们到了城北郊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梅用喘着粗气道:“回三爷,小的们在城北郊找了很久,不要说地道的出口,就连洞坑也没找到一个。”
  “你们找了多大的地方?”
  “回三爷。小的认为,如果天华帮的兔崽子将地道通到城外,那一定也不会离城很远的。所以小的带的五十人都主要是在靠城墙百丈内的地方找,虽然不敢说已翻遍每一寸地方,但……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说的不错,这地道出口一定不会离城很远的……不过,那里都是些什么来的?”
  “回三爷。那里没有住人家,有一个小山冈,上面有几棵树。还有就是一些庄稼田野。再就是绕着城的大清河了……”
  “大清河?”张飞狐低头凝思着。
  梅用不敢再说话了,他知道张飞狐正在思考,是绝不允许别人打扰的!
  “对!大清河!”张飞狐一拍手冲梅用道:“明天你再带人出城,就沿着大清河两岸给我细细地找,特别是靠城这边,连一寸地方也不准放过!特别是有着很多草掩遮的地方!”
  “是。”梅用也有些明白了,道:“小的可以现在就去找,就是不睡觉也得将地道口找出来。”
  “不。”张飞狐道:“现在有一件事还得你去做。”
  “是。三爷请吩咐。”
  “司徒一抓在东街上遇到了一个乞丐,并将他带走了,但却并不是回到县衙里。而他们一个个的全是饭桶,竟连那乞丐长得什么样、从哪来的也都查不出来……”
  “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查。”
  “你可小心些,也许司徒一抓已经发觉了我们的意图。所以他现在并没有回县衙里,而是在刚当上县衙捕头的王强家里。”
  
  现在,司徒一抓的确是在王强家里。与他在一起的除了王强外,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这乞丐就是飞蚁韦军!
  ――即使张飞狐聪明绝顶、神通广大,但他怎么也猜不到这乞丐竟然就是飞蚁韦军,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韦军这么一个人,更谈不上认识他!
  这几天,韦军就一直在寻找着机会,他要找到司徒一抓,并与他达成一番交易!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他终于可以站在司徒一抓的跟前了。而且司徒一抓似乎对他有了些兴趣。
  虽然他很是兴奋,但他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平稳,但他那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气仍然不可抑制地出卖了他的真实意念。
  这些天来,他都是在希望与失望的交织中度过的:
  当他听到司徒一抓已经查出李日他们就是所谓的飞鹰大盗的时候,他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沮丧。因为他赖以与司徒一抓交易的资本已经再没有任何价值了,那么他的希望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
  但不久他就又兴奋起来了。因为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李日他们逃进了狼岭里,而并没有被司徒一抓抓住。而且,司徒一抓与张飞狐也出现了矛盾,这样一来,司徒一抓就不能再得到张府的帮助了,反而成了张府的对头,而只要他……
  “你知道得好像不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想你绝不是一个乞丐,即使是乞丐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简单的乞丐!”司徒一抓的眼睛虽然似闭未闭的,但在眼皮的一合一张之中都似乎放射着无比犀利的光芒,无论轻微巨细,也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韦军忙低头道:“总捕英明,小的本不是什么乞丐,只因为逃避仇家的追踪才被迫出此下策,并非是要蒙骗总捕的……小的自知总捕眼睛比孙猴子的火眼金睛还要厉害,怎敢在总捕面前……”
  “废话不要多说。”司徒一抓打断韦军的话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总捕,小的原来是城北蚁王的手下,只因……”韦军于是就将得罪了蚁王李广的事向司徒一抓大概说了,但却将自己意欲谋取蚁王之位省去不说,反说蚁王李广猜忌他,所以逼得他只好逃亡出来……
  “城北蚁王?”司徒一抓想了想,道:“他是什么人?”
  “回总捕,他就是几年前横行清河的天华帮的二当家。”
  “天华帮?就是张飞狐所要剿灭的天华帮?”
  “是的。”
  “他们果然是藏到城北去了,张飞狐果然没有看错。”司徒一抓看了韦军一眼,道:“在城北的那件冒飞鹰大盗的名号作案的也果然就是你们了?”
  “是的。”于是韦军便将怎样在北街上与李日结仇,又怎样被要挟,再后来怎样与李日达成交易等等说了出来,道:“小的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总捕……”
  “好了,好了。”司徒一抓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韦军的话,道:“但你这消息要是早些说来还许有些用,现在虽然不敢说李日就是飞鹰大盗的事天下人皆知,但至少在清河却是如此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二条罪名,就是与李日勾结和知情不报!”
  “但小的想总捕不会这样做的。”韦军陪着笑又小心地看着司徒一抓。
  “哦?你就这么有把握?”
  “小的不敢。”韦军看了看司徒一抓,道:“因为小的还有一件事要向总捕报告的……”
  “什么事?说来听听。”司徒一抓虽然说得轻淡,但他那双掩藏在垂蓬下来的头发后面的眼睛却已突了起来,透过发丝的空隙将目光弹射在韦军的脸上。
  “小的听说李日他们已经逃进了狼岭去了……”
  “废话!现在谁不知道这事?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总捕?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到这里来耍总捕?”一旁的王强大声叱道,还作势要抽刀。
  司徒一抓止住王强,转而看着韦军,慢慢地道:“你知道得的确不少,但这对我来说也是没有丝毫作用。而且,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更确切的,李日他们就藏在狼岭主峰半腰间的山洞里。”
  “总捕请听小的把话说完。”韦军紧张地看着司徒一抓,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小心地道:“总捕既然已经知道李日他们的落脚地方,但为什么却不去抓住他们呢?”
  王强才要说话,但却给司徒一抓止住了,但仍紧紧地瞪着韦军。
  韦军见得司徒一抓没有说话,于是便又道:“小的想这其中的原因一定不会是总捕故意如此,而是因为总捕上不了狼岭到不了那个山洞。而且,据小的所知,总捕本想求助于张飞狐的,但张飞狐却出尔反尔,所以总捕也就……”韦军说着瞥了司徒一抓一下,见得他并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反而听得似乎很有意思,于是便又道:“小的想,如果总捕能够找到一条可以到达山洞的道路,一定会……”
  “你知道有这样的道路?”司徒一抓站了起来,定直直地盯着韦军,道:“快说,在哪里?快带我去!”
  “总捕,您这可是太急了。”韦军见得已经钓起了司徒一抓的心,于是便放下心来,不仅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找来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并轻轻地揉着站得有些麻酸的双腿。
  “好。”司徒一抓也恢复过来了,复坐了下来,直望着韦军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能助我抓住飞鹰大盗,我保你荣华富贵!”
  “多谢总捕。”韦军笑着,笑得很甜很开心,把眼睛也笑得只见到二块重而厚的眼皮在一颤一抖地动个不停,而嘴巴却张得大大的,露出了黄焦焦的大牙齿,仿佛已经将李广的头颅做成了面包点心,而他就等着将它吞噬下去!
  “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除掉那什么蚁王?”
  韦军不再笑了,虽然他的嘴巴仍然张得大大的,但那是因为惊诧,而眼睛也突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司徒一抓,他现在才终于发觉,司徒一抓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韦军不敢再在司徒一抓面前摆弄了,于是便谨慎地站了起来,肃立一旁小心地道:“多谢总捕成全,如果总捕能够助小的达成心愿,小的一定为总捕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哈哈哈。”司徒一抓看着韦军笑了起来,似乎对韦军的表现很是满意,点头道:“要消灭区区一个天华帮,易如反掌……但,要调动府兵,却必须师出有名……”
  “总捕……”韦军凑近了一些,端着笑,道:“总捕前回不是……而且,小的可以作证,蚁王李广与李日勾结,在城北……这名不就……”
  “对。”司徒一抓点着头道:“与你这么聪明的人合作就是愉快!……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从哪里才可以上到山洞?”
  “是。总捕。”韦军道:“谁都以为,狼岭既然号称为狼岭,自然遍山都是狼的了,但其实不然,岭上虽然狼群成灾,但奇怪的是,在狼岭后的主峰上,却不要说狼,就是连狼嚎也难得听到一声。”
  “哦?”司徒一抓犹有兴趣地看着韦军,道:“但据我所知,要上得主峰,却只有从前山……”
  “不。”韦军道:“大家都以为,要从山后上山是难如登天的,因这那都是悬崖峭壁,别说一般的人,就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只怕也无能为力,不过……”
  “不过怎样?难道……”
  “是的。如果按以往从东门出发上狼岭,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可说是根本就无路可走,更甚的是狼群漫山遍野的,即使是最好最有效的猎手和防狼器械,只怕也无法……还有,据说那狼群又是听从李日的指挥的,那就更……”
  “快说,不要卖关子。”
  “是。”韦军忙道:“但如果从北门出发,就完全不同了,用不了多远就可以到达狼岭的后山。而这后山看似无路,而事实上却是有着一条通往山上的道路的――也许那不能叫路,因为它很难走。但的确是可以让我们轻易上到山上去的!”
  “有这事?怎么我也不知道的?”
  “回总捕。”韦军道:“知道这条路的,据小的所知,包括小人在内,也不过三二人而已,而且,小的本也并不知道有那么一条路可以上山的,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得一人走过,才知道的。”
  “哦?那你上过山去么?”
  “上过一回。那还是五年前,小的还只是郊外的猎户。有一回在后山脚下想随便打些野味什么的,忽然看到一个戴着一顶大得连脸也可以遮盖住的斗笠的黑袍人从那山上下来,小的原先还以为是撞鬼了,但后来看清了才发现是一个人。于是小的就很奇怪,这山上竟还住有人,而且有上下山的路。于是小的就去寻找,找了好几天,小的终于是发现了一条很幽深的甚至不能说是路的路,但却真的是可以上到山上去的。”
  “那你都看到了此什么?怎样才能上到山上去?”
  韦军想了想,道:“小的辨着那些被人踩踏过的痕迹穿过阴森又荆棘的丛林,然后就发现那峭壁上竟然有一条不到一尺宽的路盘旋而上。小的壮着胆子也小心攀摸了上去,而过了这截路后,倒容易走了,便是斜坡罢了。但再爬上些,小的就不敢再往上走了。”
  “为什么?”
  “因为……”韦军眼中现出一丝惊恐,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道:“因为小的远远就看到在那半山腰上有一块不是很大的平地,在那里还有一个很大的山洞口。洞门口上正站着一个黑袍人,好像就是小的曾见过的那个。他当时正在啸叫着,那声音似乎并不很大,也不尖,但小的听来就感觉到心口上被什么东西很大力地从前后两面夹迫着一样难受,连呼吸也很困难……于是小的想他一定有很厉害的武功,所以不敢惊动他,也不敢让他知道小的发现了上山的路,如果那样,他一定会杀了小的灭口的。所以小的就悄悄回来了。”
  “那后来你还有没有再上过去?”
  “没有。”
  “那你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吗?他是不是李日?”
  韦军想了想,道:“小的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但绝对不会是李日,那体形不对,看起来倒有些像年老一些的人。”
  司徒一抓没有再问下去了,而是低头默默沉思起来,好一会,便用手肘顶着椅把撑按着脑门,并且越来越用力了,似乎脑子越来越乱痛了。
  “总捕……”韦军才要说话,但却被王强拉了他一把,便忙收声。
  但司徒一抓还是抬起了头来,看了韦军一眼,道:“你现在还记得上山的路吗?”
  “记得。”韦军点了点头,道:“那条路小的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好几次还因为它老作恶梦,似乎是要被那黑袍人杀死了呢。”
  “好,那就好。”司徒一抓站了起来,道:“那明天我们就带人上山……”
  “可是……总捕……”韦军欲言又止,却胆怯地看着司徒一抓。
  “还有什么事么?你的事可以等抓到飞鹰大盗再作打算。”司徒一抓看着韦军,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却阴灰灰的,于是便道:“难道你还怕我司徒一抓会不守信用?”
  “不是,不是。”韦军慌忙低下头来,道:“小的怎会有这心呢?小的知道总捕是一言九鼎的。只是……只是……”韦军缓了缓气,接着道:“只是小的认为,如果我们就这样杀上山去,不一定就能抓住李日他们的。”韦军瞥了司徒一抓一下,见得他正听着,而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又道:“虽然总捕武功盖世,但小的以及其他军兵却……而总捕也知道,李日虽然远不是总捕的对手,但他却胜在拥有天时地利……如果我们消息走漏,他们先就逃进岭里的其他地方去,那我们岂不是……”
  “嗯。”司徒一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继续说下去。”
  “是。”韦军道:“所以小的认为,我们必须作好准备,那就要先在山下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李日他们想逃走,也就走不了了。”
  “不错。那你认为应该怎样布置这天罗地网?”
  “如果要将整个狼岭都团团包围起来,就算是调派上十万兵马也是不够的,而且李日一定对狼岭是非常熟悉的,他随便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我们也很难寻找……所以,就只有在主峰尤其是山洞不远处布置才是可行的。但这样一来,就得有很多对那里比较熟悉的人作向导才……”
  “嗯。”司徒一抓定定地看着韦军,忽然笑了起来。
  “总捕……”韦军小心地候着。
  “你的主意不错。”司徒一抓道:“看来如果我不先为你除了那什么蚁王他们,你也一定很不乐意助我上山的了?”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小的只是认为,小的那些兄弟原来也是与小的一样的猎户,对狼岭……他们也是可以为总捕效劳的……”
  “别说了。”司徒一抓挥了挥手,道:“我明天就为你除掉那什么蚁王……”
  司徒一抓还没有说完,韦军已经“卟”的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多谢总捕,多谢总捕……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司徒一抓甩了一眼跪在地上似乎要为他舔净鞋靴的韦军,道:“我想你一定也已经有了怎样将蚁王及天华帮消灭的计策了吧?你想怎么做呢?”
  “总捕英明。”韦军瞥了司徒一抓一眼,又低下头来,道:“小的只求总捕为小的铲除天华帮那什么帮主和蚁王以及他们的心腹亲信,但切不可伤及其他人,那里很多人都是小的兄弟来的,如果没了他们,那小的也就……”
  “也就成了秃头将军了,是不?”司徒一抓笑了笑,道:“但我又如何知道谁是你的兄弟谁是他们的心腹亲信?”
  “这个不难。”韦军从地上爬起来,道:“小的自可辨别。”
  “那好。”司徒一抓想了想,道:“那你现在就回去与他们联络上,再约定暗号,我们明晨就动手!”
  “是!”韦军又朝司徒一抓拜谢了好几下,这才告退出去。
  
  “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快说!”张飞狐朝还没喘得过气来的梅用急问着。
  “回三爷。”梅用缓了缓气,道:“小的无能,因为害怕司徒一抓发觉,所以也没敢过于靠近。但小的却看见那乞丐从王强家出来后,就匆匆往北边去,看上去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哦?你可查出他是从哪来的?”
  “请三爷恕罪。虽然小的也曾迎着从他面前走过去,但因为他低着头和用头发遮掩着头脸,还有,他的脸上也涂着一些易容药末,所以小的看不清他的面目……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回三爷。小的看那乞丐似乎是认得小的们的,他看到小的们时似乎有些紧张,小的看得出,他是故意低下头来的,他刚走出王强家的时候不是低着头的,而是很得意的样子,好像考上状元一样,很得意的……”
  “哦?这么说他应该就是清河人了?但会不会是司徒一抓所带来的那几个锦衣高手?”
  “不会的。”梅用摇摇头,道:“司徒一抓所带到这里来的人小的全都认得,即使他化了装小的大概也可以有个印象,但那人的体形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嗯。”张飞狐想了想,道:“那他到北边去是要干什么呢?”
  “还没得到消息,不过小的已经让人跟着去了,也许不久就有消息回来的了。”
  “我们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的……”张飞狐想了想,道:“你马上去找苗水,让他也往城北走一趟,我猜想那人一定是往城北去的。”
  “是。”
  “慢着。”张飞狐叫住了正往外去的梅用,道:“你也马上通知张八,让他即时到城西去找那婆娘,让她留意着司徒一抓的举动,并多派上几个人到那屋子去,只是不可靠近,远远地看着就是了,看着有谁进去和出来的。”
  
  城西。
  虽然屋外阳光灿烂,但屋子里却幽暗阴凉得犹如盘丝洞一般,因为唯一能够与外界连通的那口木窗也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但现在那窗子却在轻轻地被顶开出一道缝隙来了。
  开窗的是小丽。
  这是她第一次顶开这窗子。以前,她都是紧紧地卷着被子仿佛要将自己塞进墙壁里一般缩坐在床靠墙的角落里。虽然她也意识到大爷和那中年女人不会伤害自己,但她却总不能镇定下来,仿佛在这阴森的屋子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更不知什么时候会张牙舞爪向她扑抓过来,将她吞噬下去。
  她虽然心底总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但她想得更多的却并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她的亲娘、她的哥哥,还有她的日哥哥!但这些她都无一得知,只能由自己凭空想象。而她多少也知道,在这世上仅有的三个她的亲人,现在的境况一定都是凶险重重的!虽然她恨不得飞到他们的身边去担负他们所有的危险,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地狱般阴森的屋子里默默地为他们祷告着、祈求着……
  坐得久了,身体倦了;想得久了,人也困了。她便也想动一下,于是她就静静地倾听着,终于确定那乞丐一般妆扮的大爷并不在这里,这才小心地下了床,轻轻蹑到窗下,然后小心顶开那窗子,却也不敢打得太开,只让她可以让一只眼睛看得外面半个小院便也止了。
  小院里,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有风的时候,地上的那些杂物灰尘便被它卷刮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而当风停了下来时,它们便也刹住不动了。
  小丽忽然发觉自己就跟那杂物灰尘一样,完全不能自主,一切都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但更让她悲哀的是,她竟连这杂物灰尘也不如,虽然她们同是不能自主,但它们却到底还能在外面,而自己却……
  忽然,一个要逃出去的念头从她的心底下浮泛而起,但这念头却也只是晃了一晃便沉潜下去了,犹如撇向水面的瓦片一样!
  这个念头反而让她感到恐慌,她害怕有别人发觉她的意图,于是她便紧张地四下看了一圈,终于发现这屋子里还只是她一人,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的时候,那个要逃出去的念头又丝丝地漫起了烟来,但当她看到那重重地关闭着的房门,她的眼睛便又只能无奈黯淡地低垂下来。
  但当她的眼光落在窗台上时,便宛如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大木头一般,眼睛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因为她看到了另一种有生命的东西――蚂蚁!
  几只小蚂蚁正在窗台上慢慢地爬行着,它们虽然爬得很慢,但用不了多久也就爬到了外面。
  小丽忽然想到要是自己能够变成小蚂蚁,那有多好啊!虽然它们生命轻微低贱,但却是自由的!自己也就可以从这阴林可怕的屋子里爬出去了……
  小丽伸出小指头,小心地粘起一只小蚂蚁,默默地看着它在自己手上爬行着、奔突着。好一会,又将手放到窗台上,让那小蚂蚁重新回到窗台上去,便看着它慢慢地往外面爬去,却在心里暗暗念道:“小蚂蚁啊小蚂蚁,你快快爬吧,爬到外面去,去为我看看我娘和哥哥他们怎么了,也去看看日哥哥……”
  但现在小丽却不敢再想下去了,而且也连忙离开了窗边,却又谨慎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蹑回到床上去,再次卷着被子缩成一团卷坐在靠墙的那个角落上!
  因为她看到了司徒一抓!
  
 
笔法成熟,已经到达出书的水平了,不知付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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