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杂赋〔一〕
一
食贫无计问僧家,落叶空山供煮茶〔二〕。
一路吟冲华顶雨,不租白鹿为拖车〔三〕。
【校笺】
〔一〕按,郭文友《千秋饮恨--郁达夫年谱长编》:“(1936)一月一日,……又发表旧诗《读靖陶兄寄旧都新艳秋为题看云楼觅句图》。靖陶,即曹天风,号看云楼主。”诗云:“看云觅句貌如痴,饭课山头□健儿。天下英雄唯孟德,毫州诗霸有陈思。怪来绿鬓髫年女,竟唱黄河远上辞。忽忆旧京秋色艳,凭君传语慰京师。”并有注:“北方将沦为汴京,新艳秋亦无恙耶?”新艳秋,程派著名京剧女演员。是年三月二十七日,郁作《致曹靖陶》函,发表时题为《致看云楼主函》。函云:“靖陶兄:弟因避寒而至闽,赢得各地小报一番嘲谑,大是奇事!此间友生极多,与郑厅长(心南)亦曾谈及令兄元宇,郑嘱为转候,时事日非,我辈死无葬身之地。国难来时,恐将玉石同焚也!大作《村居即景》,大佳大佳,是宋人清远之作。有暇还乞以近作见示。花朝夜醉归来,窗外似闻杜鹃,忽忆闺中儿女,大动不如归去之念。枕上微吟,亦曾凑得二十八字,录呈一笑。诗云:离家三日是元霄,灯火高楼夜寂寥。转眼榕城春欲暮,子规声里过花朝。匆覆并颂,吟祺!弟郁达夫拜上 三月二十七日。”同年七月三日又作《致曹天风函》云:“天风兄:一年不见,诗大进矣。不知在杭住处,故不能作复。来诗特为函寄《小筑》发表,如此清辞,合当与有目者共赏之。 达夫附记。”依郭言,函中“大作《村居即景》,大佳大佳,是宋人清远之作。”似即指此。然曹靖陶(1898--1962),原名熙宇,以字行。号惆生。江苏山人。在籍筑看云楼,藏书甚富。擅书,著有《中国音乐舞蹈戏曲人名辞典》、《看云楼觅句图题永集》。其兄曹元宇曾辑注《本草经》及《中国化学史》。是以知郭谱误矣,殆因后一函致讹。
〔二〕食贫:言贫而无食。柳宗元《酬韶州裴曹长使君寄道州吕八大使因以见示二十韵一首》:“食贫甘莽卤,被褐谢斓省!鼻起 《题吴通微主人》:“食贫无尽日,有愿几时谐。”
无计:没有办法。王初《梅花诗》之二:“欲托清香传远信,一枝无计奈愁何?”
〔三〕冲:冒也。冲雨,冒着雨。韩《即目》:“须信闲人有忙事,早来冲雨觅渔师。”
华顶:明传灯《天台山方外志》卷三《华顶峰》:“在县东北六十里十一都,天台第八重最高处。旧传高一万八千丈,周回一百里。少晴多晦,夏犹积雪,可观日之出入。中有洞,石色光明。登绝顶降魔塔,东望沧海,弥漫无际,号望海尖。下瞰众山,如龙虎蟠据、旗鼓布列之状,草木薰郁,殆非人世。智者与白云先生思修于此,有葛玄丹井,王羲之墨池,李太白书堂。台山九山,犹如莲华,此为华心之顶,故名。”又卷二一《文章考》载张存《游华顶峰记》:“所谓华顶者,以其峰顶直指华盖星也。”与上说不同。贾岛《送郑山人游江湖》:“南游衡岳上,东往天台里。足蹑华顶峰,目观沧海水。”灵澈《天姥岑望天台山》:“天台众峰外,华顶当寒空。有时半不见,崔嵬在云中。”
白鹿:仙骑。《博物志》云西王母尝乘白鹿。《神仙传》亦谓卫叔卿乘云车,驾白鹿。又汉庄忌《哀时命》:“浮云雾而入冥兮,骑白鹿而容与。”古乐府《王子乔》:“王子乔,参驾白鹿云 中遨。”知白鹿是为仙人坐骑。
二
骨相谁寒论不定〔一〕,隋梅与客互端相〔二〕。
前宵高枕究何许,笑指度云古石梁〔三〕。
【校笺】
〔一〕骨相寒:命运贱也。寒,犹贱。相,音象。相学云人之骨骼相貌,能昭示运命贵贱。《北史・赵绰传》:“上每谓绰曰:“朕于卿无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
〔二〕隋梅,隋灌顶建国清寺时手植,今寺之梅亭前也。端相(音详),细看,审视。周邦彦《意难忘》词:“夜渐深,笼灯就月,仔细端相。”
〔三〕石梁:在浙江天台县石桥山。两山并峙,连亘百里,上有石梁,悬架两崖间,龙形龟背,有双涧合流于桥下,桥势峭峻,瀑布似银河望梁而陷,昏腾万仞。孙绰《天台山赋》:“跨穹窿之悬崖,临万丈之绝冥。”即谓此。《徐霞客游记・游天台山日记》:“(出县城)二十里,过方广寺,至石梁,礼佛昙花亭,不暇细观飞瀑。下至下方广,仰视石梁飞瀑,忽在天际。”“循仙筏桥上昙花亭,石粱即在亭外,梁阔尺余,长三丈,架两山凹间。两飞瀑从亭左来,至桥乃合流下坠,雷轰河颓,百丈不止。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潭,毛骨悚然。梁尽,即为大石所隔,不能达前山,乃还。”潘耒《游天台山记》:“石梁两山相辏如门,重扃内有千涧之水,汇为双溪,汹涌而下,都不得泄。不知何年,巨灵运斧凿,开山根,疏通水窦,而故留崖端寻丈,以表神奇。于是,飞瀑从天奔腾跳蹙,望梁而陷,一跌千仞,注于渊潭。雷翻觳转,复跌而出,夭矫蜿蜒,坠于林杪。盖山本连也,因瀑而断,不断不见连之奇;水本悬也,因梁而折,不折不尽悬之妙。他瀑布虽雄,从高泻下而已,宜不能与此山争名也。”
三
薰风难拭旧啼痕,短袖笼愁出郭门〔一〕。
行遍赭溪桥畔路〔二〕,欲招无奈是鹃魂。
【校笺】
〔一〕薰风:南风也。《孔子家语》:“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又杨慎《词品》卷一:“佛经云:‘奇草芳花,能逆风闻薰。’”意薰风之词,源本于兹。韦安石《梁王宅待宴应制》:“早荷承湛客,修竹引薰风。”
〔二〕赭溪桥:今之天台城关镇内,旁有济公故居,规模宏甚。昔有“赭溪云碓”一目。
四
草堂千字课初终〔一〕,忽捧贺笺愧未穷。
他日霞城证妙果〔二〕,门前马走亦神童。
【校笺】
〔一〕千字:《千字文》,旧时蒙学课本,南朝梁周兴嗣撰。课,授课。
〔二〕霞城:赤城也。按《全唐诗》残句“赤城峭壁无人到 ,丹灶芝田有鹤来”,乃敦煌本《瑶池新咏集》中女道士元淳《送霍师妹游天台》之颔联,全诗如下:“暂别万□□□□,□□□□入天台。霞城峭壁无人到,丹灶芝田有鹤来。上元金胜何处在,阿母桃花几度开。日暮曲江相望处,翠屏遥指白云隈。”故知赤城即霞城也。
五
大师去后名言绝〔一〕,兀坐山楼靖夜氛〔二〕。
逸韵千秋谁省得,浮屠争宿隋唐云〔三〕。
【校笺】
〔一〕大师,智者大师也。讳智,字德安,姓陈氏,颖川人也。佛教天台宗之创始人。
名言:名理之言。
〔二〕兀坐:独自端坐。戴叔伦《晖上人独坐亭》:“萧条心境外,兀坐独参禅。”宋之问《自洪府舟行直书其事》:“愚以卑自己,兀坐去沉滓。”
〔三〕浮屠句:言隋塔也。清・金天翮《天台山游记》:“国清环五峰:曰八桂、灵禽、祥云、灵芝、映霞。而门外跨丰干桥,双涧合流,桥南耸浮屠九级,隋开皇建也”,是为隋塔,“下列七塔,镌释迦以上七佛法名。”
六〔一〕
痛饮山城愁不夜〔二〕,寒光十里射吟筇〔三〕。
倚栏可惜无人看,楼上家家有雪峰。
【校笺】
〔一〕 自注“独对大鳌山积雪”。大鳌山,在赤城山后,望之若鳌,故名。
〔二〕句谓山城畅饮,愁起如不夜之城。痛饮:尽情而饮,犹畅饮。《宋史・岳飞传》:“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三〕寒光:积雪之光。
七
傲岸老梅肯借春〔一〕,披蓑独往北风迎。
洞箫吹折无人问〔二〕,百丈坑前指欲冰〔三〕。
【校笺】
〔一〕傲岸:性格高傲。李白《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崔生何傲岸,纵酒复谈玄。”
〔二〕句谓阳春白雪,惜无知音。洞箫吹折,《乐府杂录・笛》:“开元中有李谟,独步于当时。后禄山乱,流落江东。越州刺史皇甫政夜泛镜湖,命谟吹笛,谟为之尽妙。倏有一老父泛小舟来听,风骨冷秀,政异之,进而问焉。老父曰:‘某少善此,今闻至音,辄来听耳。’政即以谟笛授之。老父始奏一声,镜湖波浪摇动;数叠之后,笛遂中裂。即探怀中一笛,以毕其曲。政视舟下,见二龙翼舟而听。老父曲终,以笛复付谟。谟吹之,竞不能声,即拜谢以求其法。顷刻,老父入小舟,遂失所在。”
案洞箫,“惟管端开豁口,妆如箫口,形似洞门,俗名洞箫(明朱载帧堵陕谰义》)。”其音色凄惋秀弱,然世人多不识之,若《乐学规范》(韩国成宗期间著述,在华则为明弘治年间)误洞箫为排箫,书云:“《释名》云:洞箫,箫之无底者。王子渊《洞箫赋》:洞者,通也。言其无底,上下相通,故名洞箫。《高丽史乐志》:洞箫孔八。”
〔三〕百丈坑:即天台西灵溪口。溪谷深切,峰高陕陡,危崖罗列,飞瀑深潭,藤蔓攀附,琼台桃源居其间。
八〔一〕
梦不到花枉作蝶,月犹觑牖误称朝〔二〕。
薄寒未即披衣起,一任仙班误早朝〔三〕。
【校笺】
〔一〕自注“宿桐柏观”。桐柏观,即崇道观,道家东南之祖庭也,建于唐景云二年(711年),隐于桐柏九峰之间。明・陶望龄《游台岩路程》:“……抵桐柏宫,其地有卧龙、玉女、紫霄、玉笥、翠微、莲华、玉泉、华琳、香琳凡九峰,而宫当其心。平原旷衍,有村落、溪流、桥梁、水礁,道书称为金庭洞天,吴赤乌初年,葛元(玄)于此修真,至唐司马子徵遂奉敕建为桐柏宫,宋改为崇道观,今复为桐柏宫云。”
〔二〕牖,窗也。朝,音昭。
〔三〕仙班:柳倩《登蓬莱阁观谰亭》:“众屿横陈安水域,峰山纵列属仙班。 ” 早朝之朝,音潮。
郊外赠老农
破谗留君更一干〔一〕,老能创业未为晚。
莫挥别泪向西郊〔二〕,夕阳预约明朝返。
【校笺】
〔一〕 破谗:解酒谗。干,一饮净杯也。
〔二〕别泪,惜别之泪。牛希济《生查子》:“残月睑边明,别泪临清晓。”
留杭杂诗
一
骤过岳坟忘下马,拍手便唱满江红〔一〕。
赵家天下秦家党,都付寒芜夕照中〔二〕。
【校笺】
〔一〕骤过,骤然驰过。岳坟,今西湖栖霞岭下。《西湖新志》:“岳飞墓,在岳王庙西侧。墓门外小桥前旧有分尸桧,今止存旁蘖一小株。旧有南枝树,今已不存矣。其南华表下为石刻‘尽忠报国’四大字。门右有井曰‘忠泉’。墓前秦谬戾夫妇及万俟l、张俊像,初系石制,后毁,始易以铁,见蒋果敏碑记。旁为继忠侯云茔墓地,今包入庙内。另辟一径以通栖霞、紫云诸洞。”满江红:岳武穆之词。词云:“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二〕寒芜:寒秋之杂草。罗隐《倚棹》:“直应齐始了,倾酌向寒芜。”刘沧《长安冬夜书情》:“古巷月高山色静,寒芜霜落灞原空。”
二〔一〕
鱼龙竞舞千弩外〔二〕,不用江神折简邀〔三〕。
别抒奇怀楼一角,狂歌祖国砚生潮〔四〕。
【校笺】
〔一〕自注云:“中秋旅次未出门。”旅次,旅舍。
〔二〕鱼龙竞舞,即鱼龙戏,古时百戏之一,喻歌舞升平也。《汉书・西域传赞》:“作《巴俞》都卢,海中《砀极》,漫衍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颜师古注,“鱼龙者,为舍利之兽,先戏于庭极,毕,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鱼,跳跃濑水,作雾障日,毕,化为黄龙八丈,出水敖戏于庭,炫耀日光。”
弩,机弩,读若努。千弩,极言其多,借指战争也。
〔三〕江神:名江伯,于各江流中为神,司职有如海神,掌管风浪行旅祸福及水族兴衰之事。相传春秋伍子胥殁后为钱塘江神。江神多为男性。
折简:古人以简作书,简长二尺四寸或二尺。折简,即折半简,长一尺二寸或一尺,以示礼轻、随便,犹今之便条。《三国志・魏书・王凌波传》装松之注引《魏略》:“凌知见外,乃遥谓太傅(司马懿)曰:“卿直以折简召我,我当敢不至耶?而乃引军来乎!”太傅曰:“以卿非肯逐折简者故也!”
〔四〕狂歌,纵情歌咏。徐干《中论・天寿》:“或披发而狂歌,或三黜而不去。”岑参《邯郸客舍歌》:“酩酊醉时日正午,一曲狂歌垆上眠。”
三
暂避红尘即出家〔一〕,晚凉灵隐喜停车〔二〕。
门前持帚僧偏蠢,竞与西风扫落霞。
【校笺】
〔一〕出家:梵语波吠野,出离在家之生活,修沙门之净行也。《维摩诘经》云:维摩诘言,然汝等便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是即出家。有三种及四种出家。三种出家者,第一、出世俗家:远离妻子儿女俗情故,又名出红尘家;第二、出三界家:能脱生死证阿罗汉;第三、出无明家:证佛法身,究竟出无明家,便成佛道。四种出家者,身心俱出家:于诸欲境心无顾恋;心出身不出:虽受用妻子而心不耽染;身出心不出:身参法侣,心犹顾恋;身心俱不出:乃俗人也。
〔二〕灵隐:《水经注》:“浙江又东径(经)灵隐山。山在四山之中,有高崖洞穴,左右皆石室三所,又有孤石壁立,大三十围,其山开散,状如莲花。”闲缀杭城西十五里处,初名武林,次曰灵苑,又名仙居。二峰突起,翼峙南北,世谓双峰插云者也。东晋咸和初,印度僧慧理至此,见飞来峰辄叹曰:“此天竺灵鹫峰一小岭,不知何代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遂建寺而名灵隐。“灵隐寺在(灵隐山)北高峰下,寺最奇胜,门景尤好。由飞来峰至冷泉亭一带,涧水溜玉,画壁流青,是山之极胜处。”(《西湖记述》)
四
碳贵萧斋炉不红〔一〕,别肠客到抚盘松。
连朝门外春寒甚,移得南屏好障风〔一〕。
【校笺】
〔一〕萧斋:书斋。唐李肇《国史补》卷中:“梁武帝(萧衍)造寺,令萧子云飞白大书‘萧’字,至今‘萧’字存焉。李约竭产自江南买归东洛,匾于小亭以玩之,号为‘萧斋’。或兼取萧瑟之义,犹言“寒斋”。
〔二〕南屏:杭之西南有峰曰南屏者,“其山怪石耸秀,中穿一洞,上有石壁如屏障可爱。司马温公书《家人卦》刻之于石,见存其迹矣(《梦粱录》)。”《西湖游览志》:“南屏山峰峦耸秀,怪石玲珑,竣壁横披,宛如屏障。凌空而中峙者为慧日峰。”《西湖志》:“南屏山在净慈寺右、兴教寺之后,正对苏堤。寺钟初动,山谷皆应,逾时乃息。盖兹山隆起,内多空穴,故传声独远,响入云霄,致足发人深省也。”是为“南屏晚钟”。
过香锸家
涌金门外日亭午〔一〕,不饮品骚兴自豪〔二〕。
隔苑莺声啼欲绝,家贫留客饭樱桃〔三〕。
【校笺】
〔一〕涌金门:《西湖游览志》:“涌金门,旧名丰豫门。宋时有丰乐楼,与门相值,若屏障然。盖堪舆家以此当山水之冲,今移稍北,近柳洲寺。”《湖山便览》:“《云麓漫钞》谓其地即古金牛出现之所,故以名。”故址今涌金门直街与南山路相交处。
亭午:正午。梁元帝《纂要:“日在午,曰亭午。”韩《江楼二首》:“楼空客散燕交飞,江静帆飞日亭午。”文徵明《青玉案》:“庭下石榴花乱吐,满地绿阴亭午。”
〔二〕饮,饮酒。品骚,品诗。
〔三〕樱桃,《齐民要术》:“樱桃一名牛桃,一名英桃。”《礼记・月令》:“羞以含桃,先荐寝庙。”汉・郑玄注:“含桃,樱桃也。”明・王志坚《表异录・花果》:“樱桃,一名莺桃,亦名含桃。”明・陶宗仪《南村缀耕录》卷十一:“事物异名”:“石蜜,樱桃也。”清・厉荃《事物异名录》:“刘原夫诗:‘磊落火齐珠’,按,谓樱桃也。”《金山县志・果类・樱桃》:“俗呼樱珠。”
劫余篇
一
南去几人上槛车,劫余残稿定无多〔一〕。
只应归宿茅檐下,墨迹半墙任蝎磨。
【校笺】
〔一〕槛车:囚车。《文选・扬子云〈长杨赋〉》:“虎豹P狐兔麋鹿,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李善注引刘熙《释名》曰:“槛车,上施栏槛以格猛兽,亦囚禁罪人之车也。汉书音义曰:或曰槛车,有封槛也。”
二
饭石人归灶未烟〔一〕,解嘲重赋擘新笺〔二〕。
夜凉风动窗萝影,山鬼不来索纸钱〔三〕。
【校笺】
〔一〕饭石:昔有仙人煮石为粮,斯乃食贫之自嘲也。《神仙传》:“焦先者,字孝然,河东人也。年一百七十岁。常食白石,以分与人,熟煮若芋,食之。”又“白石先生者,中黄丈人弟子也,至彭祖时已二千余岁矣。……常煮白石为粮,因就白石山居,时人号曰‘白石先生’。”
〔二〕《汉书・扬雄传》:“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而雄解之,号曰《解嘲》。”颜师古注:“离,着也,音丽。泊,安静也。玄,黑色也。言扬雄作之不成,其色犹白,故无禄位也。”
〔三〕山鬼:《本草纲目・兽部・狒狒》引《永嘉记》:“安国县有山鬼,形体如人而一脚,裁长一尺许。好啖盐,伐木人盐则偷将去。不甚畏人,人亦不敢犯,犯之即不利也……能令人病及焚居也。”又《国语・鲁语下》:“木石之怪曰夔、\W,水之怪曰龙、罔象.”韦昭注:木石谓山也。或云:“夔,一足,越人谓之山缫,音骚,或作躁;富阳有之,人面猴身,能言。”晋葛洪《抱朴子・登涉》:“山中之精之形,如小儿而独足,足向后,喜来犯人。人入山谷,闻其音声笑语。其名曰魈,知而呼之,即不敢犯人也”(引文据《太平御览》卷八百八十六)。因是,乃知“山鬼”即是“山魈”。
纸钱:冥币。宋叶《爱日斋丛钞》:“南齐废帝好鬼神,常剪纸为钱,以代束帛,而有纸钱。”又《封氏闻见记》:“纸钱,案古者享祀鬼神有圭璧币帛,事毕,则埋之。后代既宝钱货,遂以钱送死。《汉书》称盗发孝文园瘗钱是也。率易从简,更用纸钱。钱乃后汉蔡伦所造,其纸钱魏晋以来始有其事,今自王公逮于士庶通行矣。凡鬼神之物,其像似亦涂车刍灵之类。古埋帛,今纸钱则皆烧之,所以示不知神之所为也。《天禄识余》:‘唐临《冥报录》云,裁纸为钱以供鬼神,自唐以来始有之,谓之寓钱,言其寄形象于纸也。”
三
一笑高台掷酒瓢,饥驱绝壑起潜蛟〔一〕。
飞筇不怕临无地〔二〕,山落榆阴搁半桥。
【校笺】
〔一〕《赤壁赋》:“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二〕飞筇,明王瀛《雷峰夕照》:“飞筇更觅上头望,人间万象俱氤氲。浮屠会得游人意,挂住斜阳一抹金。”临无地,王勃《滕王阁序》:“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六
赤马驮经路岂无,闭门怕说劫灰余〔一〕。
青楼别有痴情种,香影四围护禁书〔二〕。
【校笺】
〔一〕赤马驮经:先生杜撰之典,化自白马驮经。先生不言白马,而谓赤马,殆因古人以红羊赤马为灾祸之年,赤马驮经,盖言于困难中取真经(进步书刊)也。《魏书・释老志》:“(汉)孝明帝夜梦金人,项有日光,飞行殿庭,乃访群臣,傅毅始以佛对。帝遣郎中蔡帧⒉┦康茏忧鼐暗仁褂谔祗茫写浮屠遗范。秩杂肷趁派隳μ凇Ⅲ梅兰东还洛阳。中国有沙门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 。……种还也,以白马负经,汉因立白马寺于洛城雍门西。”又略见《水经注》卷十六《彀水》、《洛阳伽蓝记》卷四《白马寺》,不赘。
〔二〕自注:“新书刊一箱蒙狎客设计巧为隐藏。”
花朝〔一〕
锦石春云不着根,花朝扶醉出柴门〔二〕。
小梅梢畔东风急,吹堕画眉影一痕〔三〕。
【校笺】
〔一〕花朝:旧俗百花生日之谓。吴自牧《梦梁录》卷一《二月望》:“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渐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望之时,最堪游赏。”然因地气侯相异,亦有以二月初二、二月十二或二月廿四为花朝者。《广群芳谱・天时谱二》引《诚斋诗话》:“东京二月十二日曰花朝,为扑蝶会。”又引《翰墨记》:“洛阳风俗,以二月二日为花朝节。士庶游玩,又为桃菜节。”又宋毛谚《忆秦娥》二月二十三日夜作词:“夜夜,夜了花朝也。……明朝花落知多少,莫把残红扫。愁人,一片花飞减却春。”是以二月二十四日为花朝节。
〔二〕诗以春云不着锦石根起兴,垫出花朝数语。着根,生根也。
扶醉,史达祖《夜合花》:“人扶醉,月依墙。”王国维《霜花腴・用梦窗韵补寿侍郎》:“倩郦泉、与驻秋容,重来扶醉看。”
〔二〕画眉:沈际飞《草堂诗余笺》:“黄眉鸟似莺而小,其眉如画,巧于作声。”雄声似唤如意,雌声仅作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