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卦之四 贞篇
元亨利贞
贞
一、贞为占
我们先看《汉典》对“贞”字的解释:
贞
〈动〉
(1) (会意。从卜,从贝(甲骨文作“鼎”,后省改为“贝”)。鼎本是食器,这里表火具,即用火具而卜。本义:占卜) 同本义,卜问也。从卜,贝以为贽。会意。京房说,鼎省声。――《说文》
贞,原来是本意就是占卜的意思。因此元亨利贞,其实原意应该理解为“元亨,利贞(占)”。四字的解释就是谋事畅达,结果是吉利的。读到这里,我才知道,写《周易大传今注》的高亨真是一个大家,他认为“利贞”就是“利占”,他以精深的古文功底,从古经文中雄辩地指出《周易》原是一本占卜的书。
二、孔子的创造
但是到了孔子的手里,这个“贞”字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孔子开始借题发挥了,从这四个字中去生发为人处理的道理了。因此,孔子解的《周易》其实并非文王和周公的原意,孔子是有所发展的。从《论语》中孔子对弟子的回答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因人施教的,因此,借题发挥是经常的。孔子的《周易》大传,并非全是占卜的。这和现在有人解塔罗牌一样并非纯粹的占卜。孔子这样的圣哲在理解先哲的基础加以发挥,又创出一番新境界。孔子将乾卦卦辞的四字作了新的解释,从而得到乾卦的四德,这是孔子的创造。如果《周易》的古经的原意是“利占”,但从易学的角度来说,孔子的方法也是对的。占卜本身是非常灵活的,解读卦辞爻词也需要灵活变通的智慧。那么孔子对“贞”字作出更为丰富的解释,这种解易方法仍然是对的。孔子的解释,超越了文王和周公的智慧,而《周易》恰是因为有孔子辅以《十翼》的解读,才得以发扬光大。
闲话不说了,回到原文。
贞,在孔子的理解中,不再只是“占卜”。
从汉字的角度,贞字还有许多种意义,而这些意义都可以纳入孔子的法眼,他就以此发挥,将周易的大义发挥得淋漓尽致,达到后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zhēn
〈形〉
(1) 假借为“正”、为“定”。端方正直。
元、亨、利、贞。――《易•乾》
由此,又引出更多的意义:坚定不移(多指意志或操守)、忠;真诚,后来表示女人的节操,还表示正轨,正道。
正是因为这个贞字有如此多意义,孔子才将此字发挥出来论道说仁。
贞表示正直的性格、高尚的情操、真诚的态度、坚定的意志,表示忠贞,忠于社会上公认的相对真理,就是正轨、正道。
其实,以一言蔽之:德也!
这些东西在物欲横流的今天的某些人听来,真是腐儒之见!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但是其实美德只有在今天我们才觉得可贵,其实在西方的社会也是被追求的东西。你看美国的开国元勋富兰克林毕生追求十二种美德:节制、沉默、秩序、决心、俭朴、勤勉、诚恳、公正、适度、清洁、贞节、冷静。这十二种美德,在我们中国人看来,不也值得敬仰吗?
贞的正直,不就是富兰克兰的公正的吗?中国人说:“聪明正直,死后为神。”
高尚的情操,有如富兰克林的的“贞节”,素来是文人所崇尚的,如“可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人的一生,若只沉湎于酒色财气,那也没有啥意思了,起码得追求美的东西。在唐朝,刘禹锡认为“金经”是高雅的东西,但现在这个社会对这东西是谈虎色变了。
真诚的态度,就是富兄的诚恳,即今日中国人所说的诚信。电白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卖假货,说假话的臭名远扬。幸得电白人勤于建筑,始在建筑上为电白人争得一席之地。
坚定不移的意志,这个也不容易做到。要做到庄子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毁之而不加沮”这种境界相当难。
贞固,在古代多为儒家者所表现出来。你看孔子以他当时的智慧,到哪不能当官?每有人来请他去任职,他都不轻易接受。他周游列国只能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实践“仁”道的君王,可惜他没有找到,饿到弟子都成菜色了。有弟子表示跟他饿饭,很有牢骚。但他还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他的弟子颜回继承了孔子的精神。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一个朝代将兴,智慧的道家把握天下趋势,先行卫出来挖掘潜在的明星,从而开天辟地。但国难当头,道家跑路了,这里是儒家出来死扛。你看元末的文天祥就是这样,元朝给官不当,宁死不降元,最终取义成仁。
这个“贞”的内涵丰富,不同的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虽然“贞”之德在今日某些人看来非常好笑,但一个社会总需要一个行为规范、准则。
尤其在利益为上的今日,当扶起摔倒的老人已经成为一个冒险行为的时候,当心灵已经被势利掩埋之后,这个社会的道德才越显得可贵。
为什么电白县的生佬特别多?一是社会对是对物质的疯狂追求,二是道德的价值已经被滥用的权势与物质利益糟蹋。这个社会没有人真正重视规则,利用“关系”,调动官长的意志,可以违反乱纪,损公肥私的行为成为一个常态,这是非常危险的。良知被践踏,先知的劝诫被耻笑,没有人听信道德,古代的奥特兰提斯就是这样被洪水淹没了!
贞,为什么在乾卦里出如此丰富的内涵?
乾卦六爻皆阳,因此,其至阳至纯至正至真。在周易中,阳为正,阴为负;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因此纯阳的乾卦代表高尚的道德、节操和社会的正道,而“贞”代表诸美德。
每读到“贞”字,我总觉得有有一种阴柔美,而不是阳刚美?为什么?我认为“贞”为内德,更强调人的思想修养。
儒家的道德观不仅是做好人坏人那么简单。你看: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论语•学而》)
《孔子》中引申意为:君子的自我修养就像加工骨器,切了还要磋;就象加工玉器,琢了还得磨得光滑。这种功夫越到后来越不容易。
而佛家更为细致,他们认为“一念生则种种魔生,一念灭则种种魔去。”南怀瑾认为《金刚经》一言蔽之,就是“善护念”。非但让你做好人,更要让你对你自己念头保持警觉。
这就像耶苏说的,一个人见一个女人就生淫念,虽不敢,但在心里他已经QJ了!
所以《尚书•大禹谟》中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个字,有人认为是“善护念”的宝贝。
从乾卦的这个“贞”字,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了。
三、乾卦四德
元、亨、利、贞,连起来读,很有意思。
元表示一个人要志向远大、气量宽宏,清浊并包,善恶兼容,最后人法天则地,心宽如海如天空,但实际上这是不容易做到的。因此,儒家的修齐治平的器量已经不容易。
亨为通达,表示壮志能酬,谋事有成,立德立言,创业建功,或者也名垂青史――其实这个不容易。
利,承于上两字,利于自己已经是小意思,利国利民才是大意思,也表示果行育德。
贞,表示个人的言行思想。虽然少年壮志凌云,青壮得志,事功盖世,利国利民,但这只是“外王”之行,你还有“内圣”之德。
如果一个人才华盖世,功业垂青史,但骄傲自大,这也不足取的。
再看这四德,其实互相补充,满有意思的。
元为大,表示一个人要有大气量,能包容忠奸贤愚,这不是和“贞”的纯粹是矛盾吗?呵,呵,元是对外的,贞是对内的。所谓“无忠无奸不成朝”,当天子要海纳八方,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其中当然是奇才怪才偏才和全才。打天下时要有曹操一样唯才是举,安天下时要如诸葛亮一样要求德才兼备。而诸葛亮恰是犯了一个战策失误,在打天下时要求人才德才兼备,因此蜀汉只有五虎将和姜维,而人家曹魏和孙吴人才不可胜数。
诸葛亮太“贞”了,太纯了,因此气量不够大。你可以要求自己刚健纯粹,但你不能待人如律己。我们只能要求自己做到什么,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除非如中国古历史上的领袖可以号召别人仁义道德,自己却男盗女娼。
“元”与“贞”互相补充,而“亨”则“利”,志向不能亨通,又如何能实践利己利人的思想行为呢?
“元、亨、利”这三字,可以说是外显功夫,但“贞”是内密修养,更为容易。当然,这两者是互相影响的。一个有大气量的人才能建大功,立伟业,有了业再谈德,与空谈个人道德是完全不同的境界。同时,一个人如果不遵从社会道德,没有规范的社会思想,能力越大,对社会的破坏可能就越大。无德无才做不了大坏事,有才无德社会遭殃。这是人所共知的。
因此,有“贞”之德再加“元亨利”,更好。
一个无论在外面取得多大的功劳,当了多大的官,无论怎样光宗耀祖,他总会有有多聚光灯前退下来的一天,这时他如何面对自己?
一个人一生总得做点事情给自己,特别是要安慰自己内在不安的心灵。
因此,“英雄到老都归佛”,这个时候,粉丝已经散去,只有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是好人坏人,总骗不了自己的。
因此乾卦四德中,“元、亨、利”是给外在的,更多的时候是做给别人看的,“贞”往往是别人看不到的,这才是给自己的。
总结下四德,元、亨、利、贞:
有大气量,有包容天地之气魄为元;知行合行,心意通达为亨;造福众生为利;道德修养精进为贞。
贞篇完
全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