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吞15弹 举国震惊的比赛背后：一直走在错路上
一：0-15，中国校园足球的惨案
如果没有足球，望京南湖东园小学也许永远都不会被全国球迷知道。当然，用略带调侃的口吻来说，北京地坛小学已经先于他们闻名了，在刚刚结束的一场足球比赛中，仅仅20分钟时间，地坛小学足球队就被来访的俄罗斯少年代表队狂灌了15个球。现场的图片显示，地坛小学足球队的孩子们在身材上高出俄罗斯少年们许多，但这并不能帮助他们在足球场占有任何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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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人悲哀的是，地坛小学的校长表示：“本来俄罗斯学校方面打算比赛时间长些，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根本就跑不下来全场的比赛，所以定了20分钟。”
地坛小学输球的消息传播开来，网络上骂声一片，有炮轰教育部的，有炮轰校园足球的，有炮轰全民素质教育的，所有关心足球的人都会被这样的比分刺痛，也会更加的担忧中国足球的未来。足球从娃娃抓起，这句口号我们喊了很多年，结果却是一个0比15。
在网络上跟足球圈的人士交流，有这样一条言论很刺痛我，新华社的哥们马邦杰说：“比分并不重要，最让人痛心的是，我们的孩子连20分钟都跑不下来。”
二、探寻真相的下午
下午两点左右，我接到编辑部的消息：15点30分，越野东园小学少年队挑战俄罗斯少年队(就是昨天15-0赢地坛小学的那支队)。编辑部询问我去不去，我没做任何考虑，去，必须去。对我个人来说，这是一个探寻真相的下午，我需要寻找一个答案――中国足球的少年们究竟怎么了？我们是不是那么差？俄罗斯少年队有没有那么强？
为了落实这次采访，我拨通了越野东园小学少年队教练蔡伟的电话。在过往的采访中，我知道东园小学也是国安俱乐部的少年梯队合作学校，蔡伟教练也一直致力于青少年足球培养工作，像郝海东的儿子，高敏的儿子都在蔡伟教练的越野足球俱乐部踢球。所以，直观里，我认为东园小学这支少年队的实力应该不错。蔡伟教练电话那头，说：“来吧，这场比赛绝对精彩，你要是进不来学校，给我打电话，我派人接你。”
下午15点20分，东园小学正门口，接送孩子放学的家长们正在翘首以盼。我来到东园小学的足球场，不少媒体同行已经先于我到达，北京电视台，体坛周报，新浪网，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媒体同行。相熟的记者调侃着：这比赛，您怎么也来了？我笑笑，心照不宣，大家都是来寻找真相的。
在球队更衣室门口，跟蔡伟教练打过招呼，然后询问起比赛的情况。蔡伟教练告诉我：“今天的比赛踢一个小时，上下半场各30分钟，不过，3点半肯定开始不了，那边俄罗斯小孩还没到呢。”
我询问：“俄罗斯那帮小孩有那么强吗？灌地坛小学15个，这都炸了锅了。”蔡伟教练不接话，在那笑着说：“行不行，咱一会看，这足球是用脚踢的。”
随后，一群媒体记者围住蔡伟，蔡伟也开始介绍这支球队的情况以及越野足球俱乐部的情况，蔡伟说：“这些孩子都是每天放学后踢球，每个星期也都有比赛；我们俱乐部那边常年都招学员，也都有正规的比赛，北京市的比赛打的也不少。现在北京市的少儿足球做的不错，有不少幼儿园已经有足球教育了；各种小学和中学也都有自己的球队，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各个学校招会踢球的小孩都是去体校找，现在没有这些现成的小孩给你招，你都得自己培养了，这就是好事。”
当着其他媒体，我在旁边接话说：“蔡伟教练办的越野足球俱乐部是公益性质的，非盈利的，这点是最可贵的，真正为普及足球，发展足球做基层的工作，中国足球太缺少这样的足球人了。”
三、揭开俄罗斯少年的神秘面纱
蔡伟教练说话的时候，即将参加比赛的东园小学少年队的孩子们已经在场地里进行着赛前的准备，在扣圈游戏中，我注意到有几名孩子的技术还不错，马赛回旋等高难度动作也可以做的很流畅。趁一个孩子捡球的功夫，我问他：“今天能赢吗？”孩子跟我说：“肯定啊，我们灌地坛小学30个球呢。”
下午4点的时候，俄罗斯少年队到了，在一个中年教练的带领下，一群稚气的孩子们来到了球场。在询问了更衣室在哪里后，这帮小家伙立刻去更换自己的球衣。我在更衣室的门口观察着，想看看，这群孩子在面对媒体记者的镜头时，会留下怎样的神情。
在更衣室的正中间，一个白净的少年正认真的往自己的手臂上绑队长袖标，这名少年绑的很认真，以至于当两名摄影记者的镜头瞄准他咔嚓了半天后，他竟没有任何的反应。绑好袖标，这名少年侧过身，用眼神正视着镜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随后，低下头穿自己的足球鞋，一切都穿戴整齐，这名队长招呼着其他队员一起走出更衣室。我注意了一下这个少年，身披8号球衣，眼神中透着自信和坚毅，用当今流行的话说：霸气外露。
俄罗斯少年们的准备活动很让人觉得惊艳，边路的一传一射很有模样，中路带球一对一晃动门将，假动作也做的逼真。从俄罗斯少年们的射门水准以及基本功来看，我不得不为东园小学少年队捏了一把汗。尽管我们的少年队身高和体重上都占有明显的优势，但从身体力量和爆发力上，俄罗斯少年占上风。
在双方球员热身的时间里，我们这些记者也从球队的翻译的口中得到了这支俄罗斯少年队的一些信息：这支俄罗斯少年足球队是伊尔库茨克州的冠军球队，是归属于迪纳摩足球的一个梯队。这些小孩子的年龄为9岁、10岁和11岁，来自不同的足球学校。跟东园小学的性质一样，这些孩子们平时也要上正规的教育课，下课后才会聚集到在一起踢足球。只不过，这支球队参加的比赛更多一些，经验更丰富一些，他们曾经参加过一次欧洲的邀请赛，30个球队排名第8，足见实力。
对于15-0狂胜地坛小学，俄罗斯少年队的教练笑笑说：“那不是一个级别的比赛，我知道地坛小学不是足球专业学校，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足球教育，所以那样的比分不说明什么。之前，我们跟国安的一个少年队也进行了比赛，我们踢成了3-3平。也许，你们的媒体过分的敏感那个巨大的比分。”
四、比输球更悲哀的是――基层教练
比赛在4点30分的时候开始，俄罗斯少年队凭借技术上的优势很快占据上风，这帮俄罗斯小孩传球跑位都很有套路，中前场的几名球员拿球能力都很好，在边路持球时很有自信，面对中国少年们的逼抢完全不怵，处理球非常的合理。几次边路进攻都制造了杀机，只可惜门前射门差之毫厘。
开场10分钟，俄罗斯少年队基本上把东园小学少年队压制在半场。东园小学少年队不得不频繁的长传球发动进攻，因为场上的第一高度属于东园小学少年队，这名前锋比俄罗斯少年队的孩子们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场边的一位年轻教练高喊着：这比赛没越位，前锋队员顶到最前面去。
尽管东园小学的孩子们一直顽强的防守，但个体能力上的差距还是导致了丢球，俄罗斯少年队的右路球员一对二完成了突破，随后将球传到门前左路，左路的球员推射球门远角，俄罗斯少年率先取得进球。2分钟后，俄罗斯少年队如法炮制，还是右路的传中，中路球员包抄射门得分。
两球落后，东园小学的一名年轻教练不住的喊叫，从这名教练的表情中，言语中都流露出失望和责备；有球员带球多了，这名教练在场边也是批评和埋怨。一名小球员刚踢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换了下来，这五分钟的上场时间，被教练定义为：“你踢的什么玩意，会不会踢。”
目睹这名教练的指挥，我跟身旁的体坛同行说：“小孩子踢球需要的是鼓励，不是责怪。过一次人，失误了，被批评了，被骂了，那下次我还要不要过人呢?干脆别过了，省的教练骂我。踢到最后，谁都不敢拿球，不敢突破，大家都躲着球跑，那足球不成烫手山芋了。这样踢球，小孩子会有乐趣吗？”
半场比赛结束，东园小学足球队0-4落后。中场休息的时候，蔡伟教练走过来安慰小孩子们，布置了一下战术，那名一直在场边喋喋不休批评小球员的教练依然没有任何的鼓励，只是说：“你们看看人家怎么踢球的，人家边路球员根本就不慌，你们拿球慌什么，踢的合理吗？”
看到我一直在旁边听着，蔡伟教练走过来，笑笑说：“孩子们太紧张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媒体，没发挥出水平，他们平时踢的不错的。”
下半场比赛，东园小学的孩子们放下了心理包袱，已经是大比分落后了，也就没什么压力了。场面上，东园小学少年队也开始占据主动，一直围攻俄罗斯少年队的球门，只不过在门前的最后传射上，处理的不够合理，一直无法攻破球门。时间分秒流逝，小球员们也开始急躁起来，东园小学少年队的左后卫球员在距离大门25米外拔脚射门，皮球高出了球门。这脚射门再次遭到了场边年轻教练的批评，这名少年也立刻被换下场。
我看到这名少年闷头走下场，然后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脚下。于心不忍，我走过去，跟这名少年说：“你踢的挺好的，别气馁，看看比赛，看看俄罗斯小孩们的跑位，也许你能明白为什么你们踢不过他们。”
说话之间，这名少年抹起了眼泪，显然教练的批评，教练换他下场让他情绪上很受打击。我摇了摇头，走回球场边，把视线回到比赛。但心里一直感慨着：中国足球如果想发展起来，最先培养的应该是足球基层教练，那种传统的打骂教育，在足球场上绝对的不合适。
东园小学少年们的努力终于获得回报，下半场比赛两支球队都攻进了三个进球，比赛也以俄罗斯少年7-3获胜告终。
五、我们需要更多的“越野足球”
终场哨音吹响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输掉比赛的蔡伟教练有些不甘心，通过翻译询问，俄罗斯少年队什么时候回国，能不能再踢一场。蔡伟教练说：“我们孩子太紧张了，他们平时踢的比赛关注度太少，平时没有观众，都是家长们过来看球，但那种气氛跟今天比不了，这今天来了多少媒体啊，孩子们上半场放不开，下半场就好多了。真的，俄罗斯少年队这帮小孩踢的真不错，我们多跟这样的队伍交手才能进步。”
遗憾的是，蔡伟教练的约战已经无法实现，俄罗斯少年队将在明天凌晨就回国，没有机会二度交手。面对东园小学的邀约，俄罗斯少年队教练说：“我希望明年8月份的时候，能邀请你们来俄罗斯比赛，到时候我们会有一个小的锦标赛，我们期待你们到来。今天的这场比赛是一个档次球队的较量，我们把握机会更好一些，你们有一些球员非常的出色，即便是在我们俄罗斯的比赛中，也是优秀的球员。”
随后，蔡伟教练和俄罗斯教练互换了名片，并相约明年8月份俄罗斯见。比赛结束后，孩子们的家长也陆续把孩子们接走，蔡伟也忙着跟记者们告别，在与记者们的交谈中，蔡伟的手机一直响个没完，蔡伟说：“真的很抱歉啊，7点半，我们有孩子在奥体那边比赛，我得立刻就过去了，欢迎大家到奥体中心越野俱乐部做客。”
说完这句话，蔡伟小跑着跑出了我们的视线。留给中国足球人的却是长长的思考？思考什么？我们的足球究竟应该怎么搞？我们的青少年足球应该怎么搞？中国足球到底应该怎么搞？
最后，想说，这么多年，我们的足球一直在路上，却始终走在错误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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